(四)
麦法兰很疲惫,虽然每天都会重置状态,但她就是很疲惫,生理上不疲惫,心理上不疲惫,是她对时间的感知太疲惫了。
“啧。”麦法兰转过头,却发现卡塔琳娜被咬住了胳膊,她想去帮忙 一只人类咬住了她的刀,抽不出来,没了武器怎么去打?
麦法兰用力向后推,从那人背上跳过去,男人就仅剩个下巴在身体上了。
“可恶。”卡塔琳娜的胳膊被撕下一块肉,她干脆丢了武器,赤手空拳地对抗。麦法兰走不开,解决了一个会有另一个扑上来,好像无穷无尽似的。
卡塔琳娜被人海淹没了,麦法兰在不知是什么的记忆中看到,狼似乎也是这么吃东西的,把肢体分了,把内脏分了,鲜血把鼻子染热。“咚——咚咚……”早餐时间结束了,人们意犹未尽地离开。
就像是自己被吃掉了一样。她跪在卡塔琳娜身边,“你能不能在满地的碎屑中看到曾经是整体的我,你能不能把我拼起来?”
麦法兰捂着脸从指缝中看到卡塔琳娜如何支离破碎,血迹斑斑。她很干脆利落的给卡塔琳娜来了一刀,在喉管处。
卡塔琳娜又死了,她又开始绝望了,麦法兰觉得自己身上很疼,快要被血液里的东西啃食殆尽了。
——
“早上好,”我再次睁眼看到了漆黑的天空,好像空气中仍回荡着腥甜,“感觉如何?”麦法兰不介意我的沉默,她表情依旧地问我。
“没什么感觉。”又不会痛,顶多会有很奇怪的触感。
“哈哈哈哈。”麦法兰又突然的笑起来,“那你是不介意被吃掉?”我没有去反驳她,提问说为什么那些人那么肥壮,还要如此疯狂的进食。
“因为并不是每天都敲钟,所以人们总是无所保留的去吃,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饿死的感觉不好受。”她摊摊手,顺手把一颗钉子放到嘴里。
“那你怎么会知道今天敲啊?”
“那是我骗你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正好是昨天。”麦法兰扔给我一把刀,是用铁丝连起来的刀面和刀把,相当重,比菜刀重。
“防身用的,你也可以把我砍了,然后逃走。”
“这玩意儿是砍骨刀吧。”我把它放在腰间,看了看我的胳膊,我的胸膛,我的心脏,我冰冷的身体,如果我的身体不再完整,寄托在那部分身体的灵魂也会一同离去。
“我想离开这里。”我撇着嘴说。
“我也想。”麦法兰挑了挑眉,“这里出不去的。”
“我不信”
“行,”麦法兰拉着我,“我们一直沿着这条路看看能不能走到尽头。”
我们踏着水,踏着昏沉的光,又踏着昏沉的光,踏着水,看到了熟悉的景象,“等一下,我们这是回来了吗?”麦法兰把我的手放开。
“当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不过倒好,也算能给我做个伴了。”
“嘁,”我很大声地质疑,“之前我去过好多地方,都声称不付出点代价不能出去,结果我还不是完好的到这来了。”
“那你的经历还挺奇幻的。”她一直都待在这儿,重复着死与新生。
我轻轻翻到楼梯上,准备走空中的路,“你要去哪儿?”麦法兰跟上。
“我不知道。”我摇头。事实上,我看到远处有一块亮光,那有些怪。
“为什么只有敲钟人们才能进食呢?”
“我也不知道违背的后果,毕竟我不需要吃东西,或许是约定俗成。”
我在这天罗地网之中走着,也是分不清脚下的木板,是属于走廊还是属于广阔的路,我可以路过那些人的家,他们在做什么呢?
用无神的双眸去看同样无神的始终冒着雪花屏的电视机,像个死人了,然而却没人能比他们更鲜活。
我坐在一切的终点处,看着这如山体滑坡后的表面一样的建筑,围成一个下面窄,上面有些宽的柱形空间。
我很亲切地将这下面的广阔空地称作广场,中间立着一座巨大的雕像,如果天空会光亮,那么一定会垂怜降临到那雕像身上。
我不知道是哪位女神,我只觉得她在这污浊的世界显得何等纯洁,这不是捧杀,也不是词语的限制,她该何样如何,她依旧纯洁,这不是字面的意思了。
请感受吧,仅仅是这个词语带给我们的心的感受,它是没有生命的,如果只把喘息当做活着;它是鲜活的,在各种意义上。
(五)
如果没有光照向她,那么她也应该会发光,似乎那雕像的周围真的泛着些许白光,女神的脚下围着一圈水,有一个很瘦很瘦的人正跪在水中祈祷着什么。
确实是虔诚的信徒,或许是在疯狂又盲目的崇拜,被信仰的人拥有神力吗?她所能做到的还不及一个凡人。
也许我的思考声吵到了那人无声的祷告,他抬头看看我,突然面露凶相,我侧身躲闪着,那人就像疯了一样,走路没有节奏,出手更加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