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姨娘温婉一笑，请了陆念眉在暖阁的罗汉榻上坐了：“我这屋子小，让二小姐受委屈了。”

兰姨娘住在长房的小跨院里，只有北边三间房，其中一间是她的丫鬟住着，稍稍有些拥挤。

“没什么的，姨娘的屋子很温馨，跟旁处的不同。”陆念眉仔细打量了一番兰姨娘的屋子，窗几明净，恰到好处的摆着几盆花，花都开的极好，明间与暖阁用博古架相隔，上面放了很多书，看样子，都是经常翻看的：“兰姨娘好像很喜欢读书。”

兰姨娘淡淡一笑：“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一般大夫人没什么事情的时候，我闲着也是闲着，便找了些杂书来看。”

陆念眉随手拿了罗汉榻上的书，瞧了一眼，是话本子，书生与美娇娘的故事，这样的故事，很多很多，一般都是写书生之前如何落魄，与娇小姐互相爱慕，之后考中进士，娶得美人归的故事，陆念眉只看了一页，便被兰姨娘伸手拿了过去，笑着说道：“让二小姐见笑了。”

陆念眉抬头看了兰姨娘一眼，兰姨娘拘谨一笑，吩咐小丫头去拿了荸荠来，满满的一笸箩，手里头拿个小刻刀，坐在陆念眉对面，一个一个的削：“听说二小姐爱吃这个，一会儿妾身削好了的，二小姐拿回去煮了吃，二小姐这阵子清减了不少，二老爷若是知道，怕是要心疼死了。”

陆念眉想到昨夜陆宏裕与自己说的话，淡淡一笑，没有接话，柔声说道：“我来兰姨娘这里，没什么事情，因为母亲的事情，两房闹得不愉快，父亲也不愿意再闹下去，早间青竹来长房送了料子，却忘记给兰姨娘拿来，我索性没什么事情，便带过来了，姨娘身段好，裁两条裙子穿。”

兰姨娘看着晨蓉，晨露手里的料子，尤其是那匹樱草色的，面上闪过一丝苦涩的笑意，笑盈盈的收下来，让小丫头收进柜子里。

“二小姐这样懂事，二夫人若是知道了，也会欣慰的，其实二小姐有镇国公夫人做主，到哪儿也是不怕的。”兰姨娘手上的动作不停，小刻刀在她手心里很灵活，削好的荸荠干干净净的落在碟子里，像是一个个白胖胖的小娃娃。

“兰姨娘，你觉得，我母亲是怎么死的？”陆念眉看着碟子里的荸荠，就想到了白氏肚子里还未成形的胎儿，是谁那样狠心，让母亲一尸两命？

“二老爷不是放了话，说二夫人的事情揭过去了吗？”兰姨娘垂头说道。

“父亲说了这样的话，更证明凶手是府里的人。”

陆念眉话音一落，兰姨娘手心里的荸荠滚落在地，兰姨娘的屋子是青石砖铺地，即便日日打扫，地上也是不干净的，削了一半的荸荠，沾满了尘土，看着很脏。

兰姨娘蹲下身去，将荸荠捡起来，放在一旁，又用帕子擦拭手上的污渍，轻声答道：“二夫人的事，妾身也说不清楚，一则妾身是长房的人，与二夫人并不熟稔，二则，二夫人是主子，妾身不过是个半奴半主的姨娘，也不该说二夫人些什么。

二小姐，妾身觉得，您实在没必要再追究下去，二夫人已经没了，您继续追究，对您，对二老爷都没有好处，您是聪明人，知道这个人不是大夫人，不就好了？”

陆念眉什么也没有说，深看了兰姨娘一眼，站起身来往外走，兰姨娘没有送，只一个人呆呆的看着碟子里削好的荸荠，那一个个像白娃娃一样的荸荠。

二夫人，也是个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