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来越冷,训练越来越难熬,手冻得通红,身边的战友耳朵上居然起了一个个白色、红色、黑色的冻疮,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到过了,好像那还是我刚上小学的时候,皮肤嫩外面又冷,就会起冻疮,而如今再次出现,甚至觉得不可思议。我没有想到今年的冬天会如此冷,我们身上的衣服都臃肿的套着,这里又恰好刚刚过了北方,冬天不送暖气,盖着被子的同时都在外面加了大衣,班长听到我们的话说冬天一直都是这样,也都是差不多的温度,只是我们今年迎着冬天站了太长时间,每天又要训练,起了冻疮也很正常。我说我不信,明明这里的冬天比家里的冷,班长笑了,又悄悄的从柜子里拿出薯片给我们分着吃,我们有说有笑的坐在一起,估计是时间越来越久的原因,与带兵班长们越来越熟络,挨练少了,话却不知不觉多了。
来到军营近三个月,新兵连也快要结束了,该经历的项目也基本结束,紧张又疲惫的日子终于要吹响尾声。眼前这个班的人,此时在一个屋里,能够说说笑笑,下个月就不知道分到哪个连队,心情也纠结起来,我们也倍加珍惜现在的感情,最后的日子里,同时也希望尽快结束新兵连这样的日子,赵宇和我透露说下连之后你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不像现在的生活这样紧张,只不过他也甚至不止一次的说过,让我们别把下连想的太美好,老老实实的把眼前过好才是真,希望越大,失望也会越大。只不过赵宇虽然这样说,他也会抱怨,尤其是在我们犯累的时候,说自己为什么想不开要来带新训,放着连队的好日子不过,这也侧面的应证来了下连之后的日子,所以我也一度幻想着新兵连赶紧结束,这样的日子可不能呆太久,古人为了远离人世纷争,归隐山林,悠然自得的陶冶于田园生活,而像我们这些人,被迫的与外界隔绝起来,过的很难受,尤其着信息爆炸的年代,突然间没有了任何消息。
现在这时候,也已经不像刚来的那一阵子,我们的表现和作风,包括各方面的素质都向一名合格的军人转变,被子四四方方,队列也有模有样,到点训练、吃饭,唯一的不同就是这里的冬天没有热水,也需要站在西北风下面训练,耳朵的背面也出现了一个个“红花”,可能是我的耳朵比较耐冻,还没有出现这情况,只是手上受不了,天气越冷,也就说明我们要结束了。
我想我们的心情都很兴奋,盼了这么久,总算要结束了,昨天和明天都很美好,只有今天过得煎熬,这地方在没一刻好留恋的了,从来的第一天起就想着出去,看着我们一脸高兴的状态,赵宇说别想的太美,下了连队可能比这里都难,管的更严,看你们到时候怎么办,班长们笑话你的时候可别说是我带的,丢不起这个人。
下连前一天夜里,我们就开始收拾行李,说是第二天早上吃完饭就走,到时候怕时间来不及,衣服用具全都塞进了背囊,谢俊和季小龙他们甚至把被褥都卷了起来,说是随便枕着衣服睡一晚就行了,赵宇回来的时候带了好多吃的还有当初那一个个透明塑料袋,看的人两眼放光,里面都是我们的手机现金证件什么的,然后给我们都发了下来,摸到手机的那一刻竟然觉得有些陌生,如此年代里整整三个月都没有碰一下,打电话也一直是班里共用的座机,简直不可想象,按了半天没开机,然后都在找插座,“一个个的,把东西收拾好在玩。”这回大家收拾都很快,宿舍里忙作一团,谢俊很快又趴在手机上,却见他着急的挠头抓腮,我也顾不上管他,手机终于发出亮光,也许太久没用的缘故,半天缓不过来,最后输密码的那一刻把我愣住了,翻来覆去居然想不出自己当初用的什么密码,直到手机锁住还没想出来,看着屏幕上的倒计时,谢俊把脑袋神了过来,“哈哈,你也忘了吧。”然后把他手机给我看,这种感觉简直要疯。我看吕涛已经玩了起来,还要加微信,正当我冥思苦想手机密码时,班长从后面拍了拍我的肩,然后眼神往里屋一转,我就跟了进去,他先是点了根烟,然后问我是不是找关系了,我很纳闷,当时也很懵,被班长问的找不着北,也不明白班长说的小点是什么意思,摇头说没有,我哪来的关系?他接着说我被分到了一个小点,离总部很远,只不过那是一个好地方,山高皇帝远,应该很舒服。我没有表示,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谢俊知道后很兴奋,说小点好啊,我还愿意和你换换,在那地方多得劲。
班长看我们都在玩手机说道:“都收拾完了是吧,集合。”我们就又都排成一列,班长又说让手机先充着,还有时间玩,谢俊你把吃的拿出来,咱们一个班最后聚聚,下了连队可不能像这样,这也差不多是人最全或是最后一聚了,大家伙不信,说什么以后机会还多,一定能聚起来,只要班长一声令下,赵宇露着牙笑了笑,让我们围圈坐下。我当时还只是个新兵,不能理解赵宇当时的心情,更不能深刻的理解他的话,当我当兵套上士官和他一样来带兵的时候,我才深刻的理解他当时的心情,并且刚来带兵的第一周夜里,看着自己班里的人都睡着,就忍不住的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带兵好累,以前只看到威风,班长们都很爽,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开玩笑的说以后再也不来了,赵宇在电话里只是嘲讽,却又暗含鼓励,不知道什么原因,每次我听到他的笑声总会觉得很舒心,就像一起床就看到徐徐升起的太阳,晚风吹过汗湿的面庞,一切都觉得很自然,那种自然而然的美好,而一切剧情的发生也会像他说的那样,今晚过后我们在没像他说得那样,如此完整的聚在一起过,可当时的我们又怎么会觉得。
我想我永远会记住这天,12月23日,这天我下连了,要和相处三个月的班长和战友分别,排长和班长知道我要去小点,离他们很远的地方,给我买吃的,送我衣服,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寂静的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那天,我们收拾好背囊上车,看着向后远去的新训旅,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过去的画面出现在即将远去的地方,车里出奇的静,尤其在坐上高铁后。赵宇特地让我坐到他旁边,只是对我笑笑,并没有说话,一开始车厢还很嘈杂,战友们聊天,吃东西,我靠着座椅眯着眼,但我很快就醒了,当我醒来的时候,整节车厢异常的安静,大家都睡着了,甚至都没有呼噜声,我侧身看着旁边熟睡的赵宇,还有红星、吕涛他们,我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观察着他们,想着他们,记着他们,车厢内响起的语音提示像是即将出征的号角,拼命追杀着我在列车中剩余不多的时间,赵宇醒了,战友们也都醒了,坐在前面的战友回头张望着我,我知道这些眼神里面有不舍,但我只能冲着他们笑笑,以作回应。其他和我一起要提前下车的战友已经开始走动,我望望赵宇,他很镇定的说:“不急,坐下,我们不急。“我点点头,看着要分去小点的战友已经在列车出口处等候,赵宇仍然说不急,当那号角再次响起来时,赵宇首先站起来跟我说:”起来吧。“,我背起战友递给我的挎包,里面鼓鼓囊囊,塞着他们对我的留恋和感情,我和他们碰拳,时间太匆忙,还没来得及多看,赵宇就带着我下车了。
我和小点的战友们一列站好,重重地背囊压得我腰疼,但我不能弯,望着站在我对面地赵宇,四目相对之间胜过千言万语,他走到我们身前,一个简单的拥抱,身体分开的时候我却看到他眼眶慢慢变红,那情绪感染着我,他拍着我的肩膀说着一些话,但是我却听不清楚,只记得自己一直在点头,我想哭但是怎么也哭不出来,接着,他放开了我,一步,一步,又一步地后退,我一直盯着,只见赵宇立正站好,右手抬起,中指点在太阳穴上,向我敬了军礼,这个动作瞬间斩杀掉我所有地情绪,我下意识地回礼,这是他除了队列场合外第一次向我敬礼,那一刻我好像尝到了当兵的滋味。列车的号角响起,我们听着口令转身而去,我并没有回头去看站在身后的班长,但当我两只脚走在出站台阶上时,眼泪却不自觉地落下来,像到达温度的沸水,滚烫奔腾,我傻傻的控制不了,算了,哭个痛快吧。
我在讲我的故事时,总掺杂着一些模糊的回忆,在这里我本想写一些绚丽的青春故事,关于我的青春,而我却万万没想到变得如此平淡不惊,经过三个月的新兵连之后,我们班里的成员分在了不同的连队,而我从一个高压,高训练强度的环境,忽然间掉在了一个安乐窝里,当然那安乐也只是暂时的,当我们从新兵连离开时,只有两个人和我在一起,其他的大部队统统上了高铁,开往总部,而我和一个叫乌格德勒的内蒙人,收拾好行李上了一辆小车,从赵宇的嘴中我知道我被分到一个小点位,各方面的环境很舒适,全连上百号人,也只有我们这两人分到了那里,我当时并不明白小点的含义,可当我真真正正站在那茫茫的废旧机场时,我一下就懂了,与其说是一个废旧机场,不如说是一片望不到边的野草地,只有墙壁上还依稀可以看到部队的口号,万万没有想到我竟然会分到这里,虽然经过三个月的训练,心里不太想分到侦查或者警卫,这种每天训练量很大的地方,但也万万没想到会分到这里,看着茫茫的草地,完全衰败的草地,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许三多,他下连之后的草原五班,我想我和他是何等的相似,可我却没有他身上的傻劲和毅力,也没有他那么好的体能,刚开始的日子确实很舒服,没有那么多的训练,最主要的是我拥有了支配权,可以支配自己的行动和时间,不在那么被动,当时是多么渴望能够拥有自己的时间,而现在终于实现,也算是一件好事。
连我在内,我们这个维护队一共就六个人,一名干部两个班长,两个上等兵,然后就是我们两个新来的,小点的人对我们两个新同志都很热情,彼此之间都很亲近,我刚刚下车就准备了丰盛的火锅,大家在桌上围成一个圈,欢迎我们的到来,这突然的热情让我有些猝不及防,饭桌上腾起的热气下我看到一张张微笑真诚的脸。然后就是收拾行李和床铺,对于呆过了新兵连的我两来说,这里很容易就能够适应,队长说只要我们不自己给自己找事,就没啥事,带我的班长刚吃完饭就跟我谈心,当我习惯性的把被子放到地上叠的时候,他又教我怎么在床上叠,新兵三个月在地上叠的习惯了,忽然间放在床上还有些不会,班长笑着说被子不就应该在床上叠嘛。班长当时还说要在这里找点自己的乐趣和爱好,若不然可惜了这时光。
而我们平常任务就是守住这片营区和机场,不让它遭到破坏,可其实在这和平年代,又能遭受什么破坏呢,而我的任务就是每天打扫卫生,然后巡逻,最重要的就是帮厨,跟班长学油盐酱醋,班长也总会说做饭简单的跟个一,生抽老抽味极鲜,出锅!在这里的日子很简单也很枯燥,我甚至觉得这里的生活有点不像当兵的日子,可转念一想难道非得给自己找点罪受才是当兵嘛,就当我以为我剩下的军旅生活都会长长久久的在这里度过的时候,变故也跟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