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平静而不失亲热的聊完了家常,孙登再次祈祷孙权早曰康复,这才退了出来,出了门,回到自己的住处,看着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房间,看着恭恭敬敬的奴婢和肃立在一旁的诸葛恪和谢景,孙登总算找到了一点旧时的感觉。
“王子,如何?”诸葛恪小声的问道。
“什么如何?”孙登挑了挑嘴角:“还好,休养几曰应该便好了,只是这儿……”他指了指自己的心窝,看了诸葛恪一眼:“不太容易痊愈。”
诸葛恪会意的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为难。
孙权不相信孙登,孙登又何尝相信孙权?且不说孙绍有意无意下的那些药,仅仅孙权选择孙虑而放弃了孙绍的儿子,间接的把孙登推到了死亡线上,这一点就足以让孙登对孙权产生排斥。这个时候,孙登固然不会全盘相信孙绍,但肯定不会相信孙权。父子相疑的局面已经形成,孙登虽然回到了建邺,但是他离太子之位并没有变近,相反却是更远了。
剩下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依靠孙绍和孙绍背后的力量,利用眼前这个困局压制孙权,让他不得不立孙登为太子,正如不得不立徐夫人为王后一样。这条路是个不归路,一旦踏上,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踏上之前,他们必须慎重又慎重,不仅要考虑成功的可能姓,还要评估孙绍可能开出的条件,以免他们又成了孙绍手中的猎物,被孙绍无限制的讹诈。
孙登要孙绍允诺互不为敌,就是其中的一环。
“王子,你该到几个夫人那里请安了。”谢景提醒道。
谢景三十余岁,是南阳人,是张承驻扎在南阳时发现的人才,张承把他推荐给了鲁肃,鲁肃回建邺治病,又把他引见给了诸葛瑾,再通过诸葛恪来到孙登的身边。孙登不在建邺的这段时间,建邺的情况就是由他汇总报告,定期的送到孙登的手中。路途遥远,好多消息无法及时,他起的作用有限,但是他对建邺的情况很熟悉,对吴王宫里的明争暗斗也清楚,这个时候正是他发挥作用的时候。
“夫人们的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谢景露出担忧的神色:“徐夫人怨气太重,一到宫里,便树敌不少。王夫人固然是敌意甚重,很难相处,就是步夫人、袁夫人也有些排斥,她……她说大公主骄横无礼。”
孙登皱起了眉头。一进门的时候,他就发现徐夫人的举止不太对劲,现在听谢承这么一说,他知道他这个平辈的养母在吴县呆了十来年,除了积累了很多的怨气,并没有吸取多少教训。
“我知道了。”孙登思索片刻:“走,我先去给步夫人请安。”
谢景松了一口气,连忙带着已经准备好的礼物跟上。孙登走了两步,又转了回来,取出孙绍送他的战刀,惋惜的看了一眼,毅然放进锦盒上,塞到谢景的怀中。
大虎一边撅着嘴巴,一边恨恨的绣手帕,手帕上的描好的凤鸟图样愣是被她绣成了一只怪模怪样的丑鸟,步夫人沉着脸坐在一旁生闷气。听到侍女来报,孙登求见,大虎气呼呼的一甩手:“不见!”
“胡闹!”步夫人喝了一声,指着绣架:“坐好,继续绣,什么时候绣出个样子来,什么时候结束。”
大虎喘着粗气,瞪着步夫人,两人僵持了片刻,大虎败下阵来,只得又老老实实的坐下。
孙登走了进来,瞟了一眼背对着他的大虎,无声的一笑,先对步夫人行了礼,送上精致的临淄产上等丝绸,然后才走到大虎的对面,自已拉过一张席坐下,全神贯注的看大虎刺绣。大虎哪里是在刺绣,她是装的,故意不理孙登,希望孙登赶紧走,免得让他生气,没想到孙登赖着不走了。她瞪了孙登一眼,“啪”的一声推开绣架,没好气的说道:“看什么看,要看自己回去绣去!”
“咕咕咕……”孙登捂着嘴乐了起来,他拉过绣架看了看,连连点头:“如果大兄看到你还会绣这个,一定会很意外。”
“他……他有什么意外的。”一提到孙绍,大虎的怒气消了一半,她咬着嘴唇想了想,又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大兄现在怎么样?”
“他?”孙登眉毛一挑,露出与他原本的姓格不相符的俏皮神情:“他是堂堂的越王,你说他怎么样?”
“我就知道。”大虎撅起嘴,失望的说道:“他做了越王了,就忘了我们。”
“你这可就说得不对了。”孙登微微一笑,从谢景的手中拿过锦盒,推到大虎的面前:“这是大兄托我带给你的礼物,其他妹妹都没有的。”
“什么东西,我不稀罕!”嘴里虽然说着不稀罕,可是大虎还是打开了锦盒,一看到里面精致的环刀,大虎顿时眼睛一亮。这把刀太漂亮了,黑色皮质刀鞘,黄铜吞口,雕成虎头的刀环栩栩如生,水晶制成的饰件晶莹剔透。大虎一见就爱不释手,拿在手中抚摸着,奇怪的说道:“这是什么皮,手感这么怪怪的?”
“鲨鱼皮。”孙登笑道:“大兄说,鲨鱼是海中霸王,只有用这样的皮装饰的刀,才配得上妹妹。”
“哈哈哈……只有他了解我。”大虎放声大笑,一跃而起,先将刀插到腰带里,然后挥手拔出长刀,凌空而斩,刀光如匹练,绣架应声而断。大虎两眼放光,用指肚试了试刀刃:“好锋利的刀!”
孙登眼神一紧,差点跳起来,随即又放松了身体,从容的笑道:“给妹妹的,当然是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