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夜袭损失的夏诚在射程之外,骑马望着城头大恨,他恨的不是别人,而是恨自己的两个猪队友。
天明后,一切都清楚了起来,东面农军神棍邹蒽隆,他明显知道傍晚会有大雾天,那么下午的急雨,他一定也是清楚的。
虽说夏诚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要发生的天气情况的,但肯定不是他所谓的神神鬼鬼,如果邹蒽隆能将天气情况对自己及早通报,那他下午攻城就不会功亏一篑,夜袭也不会受这么大的损失。
而且最为可恶的是他偷偷摸摸的夜里偷城行为,没有金刚钻,就揽瓷器活,没有通知自己不说,手下废物无能的死伤一片,就是攻入城里,反倒让人又撵了出来。
如今让人拿这些废物人头来羞辱自己,更兼助长了城里这群人的抗拒气焰!
自己大队经过昨天的攻城失败,加之被夜袭,虽有防备,但天亮收拢部队清点之下,再次减员去了达五百多人,总共算起来,这座城下,前前后后,夏诚几乎搭去了近千条人命去,这还不提刘得添与邹蒽隆死去的手下,就这,城池尤攻未下。
北面大成寨伤亡最惨,刘得添与白驴儿翻出关帝庙后院,不光大成寨在夜袭后,近千人死伤的只余一两百,不少人已经彻底溃散逃回了老寨。
刘得添本人在逃往夏诚营地的路上,被又来袭击夏诚营地的罗部前锋团丁追上,差点成了刀下鬼,刘再三表明身份,便被当场抓了起来,成虎看了一眼,让人将他押入了城里。
白驴儿则见机行事,脑子活的忙说他知道夏营布置,对夜袭有用,千万不要杀他,被成虎勒令带路,匆忙间也没有个绳子绑他,结果他路上见机,直接窜进附近雾气里。
如果团练当下开始四下细下寻他,那是能寻抓见的,但带头的哨官觉得夜袭要紧,直接带兵放弃搜寻。他也幸运的逃脱一命,天亮后逃到了夏诚营垒里。
他本前番被刘得添派来打探夏诚援兵攻城情况时,就与吴公九有些互相勾勾搭搭,吴公九介绍了夏诚后,也就收留了他。
邹蒽隆同样损失惨重,东城外剩余农军余下不足九百人,多属老弱残兵,攻进城里的有十几个亲信弟子,只剩三四个逃了出来。
“如今兵卒士气尽泄,苦于承接上命,攻城已是不能,搜征来的食粮不多,夏帅,咱们还是退兵吧!”
看了一会儿城头扔人头,营地周围残存士兵的眼神都有些麻木萎靡,望着百米开外的城头,都有畏荏之色。
夏诚顾看左右,狠狠的抽马鞭子转身,眼不见心不烦的回到了庙舍里。
众人在夏诚的带领下回到娘娘庙内以后,吴公九再也忍耐不住,故而再次劝谏,夏诚闭上了眼睛,口里权衡了半天,到底是觉得自己陷入困境。
“不能退!”
于贵却站起身来,提出了反对意见,他道:“我昨天晚上同样给了罗妖头极大的杀伤,他的手下回去城里的,决对要大大少于本出城的,如果他底气十足,没必要的今天丢死人头来吓唬人!
况且咱们死了这么多人,岂能没有结果,泰和城在我手中丢失,所谓有始有终,你们要走,我却不走!”
“既然当初你都没有占住,那凡事岂能尽如人意?”
吴公九一拍双手,摊开对着于贵,有些别有意味的反对他道。
于贵又气又怒,也有些臊得慌,他上前两步,一把拔出半截剑来,直接吓得对面吴公九面无人色。
“够了!”两人面前传来一声暴喝。
夏诚睁开半眯着的眼睛,他怒看于贵与吴公九刚才举动,还没有说话,堂门口却闯进来了李天成,他禀道:
“庐陵(吉安)城守将朱灿将军有信到!”
“让他进来!”——“是!”
突来的来人正好打破了庙内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来人是个老派的拜上帝教徒,他跪行完太平天国礼仪,起身搜出带来了的信,递上并介绍道:
“小夏丞相,庐陵(吉安)城昨夜受到了外面乡间土兵偷袭,所幸我们把守严密,未曾懈怠,没能酿出事来。因祸得福,我们逮捕到了城里内应——原知府陈宗元的儿子陈世济及几个原清军兵丁及逃亡仆从。
朱将军让我告诉您,蒙天父天兄庇佑,我们又从这几个人顺藤摸瓜,晓得了罗子璘老婆、女儿、老娘的藏身之处,抓获了她们三个妇孺后,朱将军觉得对小夏丞相你可能攻破泰和城有用处。便派我带人把她们及陈世济一伙内应带了来。”
说着对外喊了一声,“带上来!”
外面在押进人的过程中,夏诚则抖开了信封,看着朱灿对附近土人趁雾袭击城池的说明,及里面抓获众人的供状言辞。
看了半响,看着看着,他就有些皱起了眉头。
原来自数日前太平军攻破庐陵城后,因接下来的闭城戒严,陈世济自他老子陈宗元破城殉死后,一直没有离开城池,躲藏在城里,心里总想着复仇。
整个人一天到晚的在城里到处悄然窥视,机缘巧合下,连找到了十几个破城后的认识残卒及府衙家仆,不久又听到罗子璘袭夺下泰和城,这为他盲目的复仇点亮了方向。
有了榜样的示例,陈世济不由得也想找人将庐陵城夺下来。与几个残存手下日夜谋划,又派他们到城外到处打探拉人。
这几日却与西边远处安福县一个叫赵砚香的举人勾搭上了。
安福县西面就是武功山,属罗霄山岭支脉,那儿天下,使得如今盗匪很多,当地皆有乡兵,安富当地的举人赵砚香手上有一支三百人的宗族家佃户兵,他见泰和城轻轻松松被罗子璘率团练夺了下来,夏诚虽率了军,迟迟打不下来,早有些羡慕神色。
这番陈世济派人来请他攻打吉安府首府,如果成了,心里明白,那绝对对他日后仕途大大的有利。
赵砚香虽说是个举人,并不死读书,文本科考不行,却也想封妻荫子,头顶个红玛瑙顶子来。如今机遇来到,既有城里“内应”,又有榜样在前,他决心也搏他一搏!
但又自己力量还是有点弱,毕竟庐陵(吉安)城里,夏部夺下城后,兼出了泰和被夺这事。离城时,夏诚光留给朱灿守城的,就有其旧部六百多人,于是赵砚香又邀请了附近的一支外号“靖安军”的队伍。
这“靖安军”实际是当地几个土财主、地绅头面人士联合组成的一支祛匪保境的乡兵,带头主事的人是两个分别叫王鸣盛、欧承的。
二军汇合后,可近千人,而王鸣盛、欧承互相商议后,最终在欧承的提意撮合下,两股乡兵暂时合军,取“势如雷霆之意”称“雷霆军”,三人无分大小,共同领军,以学罗子璘般夜袭夺城,夺回庐陵(吉安)城。
在与城里的陈世济约定好半夜打开城门的时间后,其部昨夜运动到了城下,但朱灿毕竟不是于贵,有鉴于前,他则早先下令打造了七八把巨大锁子,用以将城门自夜里用铁链串锁起来,锁子钥匙全在他的手里,傍晚关门守兵上锁,其队官要入衙交还钥匙,天亮时再到他这儿来取。
陈世济好容易带着十几个残余兵卒仆从,突袭杀散了南边聚魁门的守兵,结果跑到门洞里望着门闸上粗粗的铁链子和大锁傻了眼,他隔着门缝可以看见门外的熊熊火把,门外福安县的赵砚香、王鸣盛、欧承几个没有失约,一样能听到里面的喊杀声。
他们拍叫着门,叫着里面陈世济赶紧开门,但陈世济无能为力,只爱莫能助般的呆坐地上,很快被附近后续涌来的太平军抓了起来。
城头很快冒出激烈的火铳声,将城下这一帮来袭乡兵也都击散了去。
至于罗子璘家眷,是陈世济开始打探罗子璘夺城的事情时,也不由得通过旧的关系网得知了他一家老小于银楼的藏匿地点。
此番城里抓清军残余势力时,有人招供,清廷势力基本上被一扫而空。
夏诚丢下信,看完后的他心里却下了死决定,从现在态势上看,一定要把眼前的泰和城夺下来。这罗子璘对泰和的逆袭夺城及抗拒,简直把村镇乡下猫猫狗狗都勾引出来了,都想着从他头上摸一把,搏个功名展现才能。
不解决了眼前城里的罗子璘,对外展现出足能够把持住占住赣南的力量,这赣南他决占不安稳。
“这赵砚香、王鸣盛、欧承几个,和他们手下的乡兵,是个什么情况?”
对于新冒来的威胁,夏诚他不能不打探清楚,一问之下,来的信使说的有些不太清楚,夏诚忽想到这刘得添的大成寨,不就在武功山上附近吗?
眼神瞄向了早上刚来投效的白驴儿,白驴儿被看的一个机灵,忙出来自介绍道:
“武功山根盘八百里,上面不光多有大成寨这样的土匪武装,还有活不下去的饥民、躲佃租子的农民、无业游民,寺庙也多,大小势力十几股。
近山根下附近的福安县,就对有两支防御乡兵,王鸣盛、欧承的靖安军,和举人赵砚香的飞虎军,都有几百人。
王鸣盛是福安县附近最大地主,联合大小地主组成了这股人,欧承是个城里有钱的监生,他与知县交好,负责替队伍打点官面关系。
因此靖安军人很多,有五六百人,不过都是些草包,不怎么顶用。
唯一可虑的是举人赵砚 香,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三百“飞虎军”,都是他自己家的佃户亲族,我们寨主刘得添带我们劫掠时与其交过几次不大的手,有赢有输。
他后来通过“中间人”和我们寨子约定,互不下手,下山后只要不动他的地和佃户,他就不带人掺乎罗子璘组织的剿匪,大当家答应了。……”
“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