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份书信,这够可以的了!”他见左宗棠没有反驳,知道有门,走到他面前,多少语气激动惋惜,再说了一句。
“大丈夫抱经世奇才,岂可空老于林泉之下!”
说着他有些不忍道:“季高,莫要真辜负了你这一世的这些苦修才华啊!”
左宗棠听到前一句,心里已经动了,他最终叹气抿嘴道:“好吧,是了,雁过留鸣,我左宗棠的名号是也总要在世上走一遭才行!”
“你答应了!”郭嵩焘一脸欣喜,忙着想问个定音,左宗棠微微点头,表示决心已下,不会动摇。
“周家嫂子,一会儿做完饭,收拾收拾,将你们夫妻东西搬回城里去吧,城里已经为你们收拾好了房子!”
“哎——!”听得郭嵩焘将左宗棠说服了,草庐厨房里传来欢快应声,左宗棠的夫人周氏语气里也透着快活气息,她利索收拾着一会儿要用的午膳,显然对于丈夫的能够出人头地、即刻出仕,有着由衷的高兴。
郭嵩焘高兴之余,又对左宗棠的狂气有所劝慰:“大丈夫纵要百折不挠,亦忌锋芒毕露!”
“另外,你未见过曾国藩,不要轻端小看于他,此人是恒心成事者,迂腐虽有,机敏也缺,但唯一颗腹内恒心,我久历世俗官场,像他那样的人少见,古书道:“百折不挠,木枯石朽,其志不移尤定,方为大丈夫!”,说的大概正是他那样的人!”
郭嵩焘语气里,有对曾国藩有些自愧不如般的服气,他道:“自古以来,你看有恒心者,何事不成啊!”
“是龙是虎,见过才知道。”左宗棠有些不以为然地笑着,或许觉得老友如此的辩说,曾某人多少应该是有过人之处,所以也并不反驳。①
…………
郴州城以往人声鼎沸,现在街道空空荡荡,少许饥饿的流民乞丐蜷缩在两侧屋檐下。
“铛!铛……”锣声响动开路,后“支支吾吾”跟一绑人十字小车,这是府衙牢里囚车改造的,外加一小队兵,前一太平士卒敲锣喊着:
“有人识得此人并告知消息者,赏粮一斗,布一匹!——铛铛……”
那士绅绑在牢笼里,像脱了毛的凤凰。
很快有人首告了,就是他的邻居,整个过程,根本没有费多大的劲儿。
…………
太平主力行了一天的军,傍晚抵达攸县,此地已距长沙与郴州都处于中间位置。
城里萧朝贵留守的少量太平老军,早已将县衙收拾了出来,供如今的洪杨诸王入住。
夏诚的左军信使日夜兼程,先是过张钊把守的郴州北面五里牌镇时被捕捉去两三个,余下的一路风尘仆仆的四个人,好容易今天赶上主力队伍,忙拿信前来找人就郴州求救。
一场有关郴州守军的处置问题,开始在衙门大堂内,几王专门开会商议了起来。
“…………
诚不敢妄言,清妖四倍于我,城内无米,将士忠心天业,然我一人,或舍可弃,将士万人若有失,则豺狼妖魔得志,小觑我天军神威,……
伏望天兵回援一支救护,诚亦可早见拜于天王及诸王面前!
伏望、万幸、万幸!”
读罢夏诚送来的求救书,年青的翼王石达开对着早已读过的东王杨秀清道:
“夏诚小子是个很难得的将才,小小年纪,勇猛拼命,打的一手好仗,是天国不可多得的人才,不说那儿还有咱们的一万多人,就单凭夏诚这个人,咱们就值得派支兵去解救他。”
说着他看着其他两王及高座上的洪天王,示意他们说意见。
按从小到大的王权位置,紧挨着应该一侧的北王发言,北王韦昌辉却眼神有些飘动疑惑,他抬头看了看东王天王二人,后对东王杨秀清道:“不知四兄(上帝四子杨秀清)意下如何?”
杨秀清摸了一下自己的八字胡,于公于私他是不想去救的,私是为他的神权神圣,公则是他接下来的这一番话:
“夏诚是我中军的将帅,若想救,本王比你们还要想救,可是不能啊!”他说着叹了口气,道:“他一万多人,引住了三四万的清妖、尤其我听说是向荣向妖头也在郴州,咱们打下长沙城就有了把握,可如果分兵去救,人少不济事,多了等于又把我们拖回了郴州,只能说天国大业,以后有他一份生死功劳!”
说这话其实已经等同于将夏诚放弃了。
最后都看正堂高坐宝座的洪天王洪秀全的意思,洪秀全觉得杨秀清的话很有道理,夏诚是他杨秀清的中军将帅,况且这对打长沙有利。
“欲成大事,不可拘泥小节,这是对不起他些,但有天父天兄保佑,料无所失,朕册封他为雷霆布泽殿后五检点!”洪秀全说着,站起身来道:“决心既然已下,自当快下长沙,建都立国,行我天国之政!”
“遵天王御命!”
一众三王闻言站起,抱拳听令。
…………
“现在有人已经在与城外有勾结,但是不知道是否与军中有联系?”
夏诚坐在州府大堂座椅上,一侧的于贵抱拳后,按剑汇报着早上抓到的人的情况。
“他叫什么名字?”
“靳柯,字肆伍,是个本城搞水路货运的商人,号一梦居士,家里有一个婆娘和十岁的儿子。”
“老叔,你打算怎么办呢?”夏诚决定听听他这江湖老叔的经验。
“关三天,放出风来,看看谁有反应,如果都没有,说明有人怕了或者并没有队伍内应,这时杀了他安内应的心,就算有内应,他受了怕,短时间内不会再作怪!”
于贵最后说了一句:“当初堂会里出了叛徒都是这么处置的。”
最为社团组织经验还很欠缺的夏诚,同意了他老叔的决定,并让他这几日带兵留心些。
“生死只在一些之间!总阁大爷你要反应过来,咱们打了这么久,弟兄死了多少,够对得起他小夏仔了,龙头爷娘已经在永兴占据城池,以前的堂会兄弟现在在县城吃香的喝辣的,咱们没吃没喝在这郴州城里?”
一个黑脸胡茬汉子带着吴公九在临时商铺改造的后军军帅府邸,劝慰着罗三炮,堂案桌侧的罗三炮心头不舒服,老兄弟死的死伤的伤,现在眼看又要内部打起来的。
他一脸愤慨、又夹杂着同室操戈悲伤,劝耐道:“何至于此呢?都是一路弟兄,何至于此呢!”
他又抬眼看着其一侧的吴公九,这事说不得是他撺掇起来的。
这个平日里老是私心一片的夏诚幕僚军师,此刻带着他罗三炮的部下也来逼他上梁山了。
三人言语互逼许久,末了那黑脸胡茬的汉子道:“总阁大爷爱来不来,今日傍晚,我将率军攻取北门,大爷若来,我必恭候听命,若不来,恕力禾自行其事!”
罗三炮此人无力阻止,他这人义气过重,当初焦家兄弟就看中了他这点,让他当会堂里的总阁大爷(掌日常事务及赏罚),不怕他顶替了他们。
现在的罗三炮也一样,他一不去告密害自己兄弟,二也没有同流合污的打算,仿佛两边都帮,也仿佛两边都不帮。
故而,这赵力禾一点也不担心这罗三炮去告密,反而大模大样的前来通告。
…………
“弟兄们!你们怕不怕?”
“不怕!……”麾下士兵们纷纷持长刀矛械答道。
赵力禾拨马看着手下士兵们,严峻道:“好,弟兄们,跟我走,咱们今晚打出个活路来!”
赵力禾的两百余人刀枪在手,傍晚各营都吃晚饭的时候,他们却乘此时各营军兵回营吃饭,街道只有少量巡视与守门兵卒,这一伙人有点声势浩大的出了营房,现身街道。
隔壁营房旁的周彪伍此时赶马回营,营口道侧旁撞了个正着,他扯住马,拦路疑惑问着这赵力禾:“赵旅帅,这是干嘛去?”
“总典大人命令,去搬运一批粮草!”按着腰剑的赵力禾从怀里掏出一份盖着吴公九的总典官印的运粮文书。
周彪伍扫了一眼书信,内容印章没有什么问题,但他更注意到这群人的意识状态不怎么对。
一个个对他多多少少对他怒目而视,不少人还握紧了手里枪矛,几只火铳也在暗暗的盯对住了马背上的他。
“真的么?可算有粮了,哈哈!”吴公九装出一脸欣喜,道:“你如果需要人手,我现可以将我的营兵暂拨给你些同去,到时你想办法给我多分点啊!”
“这、周师帅你不好吧。”
赵力禾眼神漂移尴尬,甚至眼神里还有点冷狠,口里在推脱,但有万般心思,从他的眼神里看出在快速闪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