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黎染就聊到她感情上的最新进展。
第二天,叶沐一直待在陆晟的工作室。
半个多月没见面,叶沐是来视察工作的。
因为萧固又要订婚了,叶沐催促陆晟再做个雕塑,当做画廊的贺礼。
另外,陆晟还完成了两件作品。
叶沐提了点意见,在工作室一楼写了一份宣传思路。
陆晟现在的路子比以前要窄,他的艺术追求变高了,对她的考验也大了。
陆晟下楼看过叶沐两次,见她表情严肃,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打字,还问是不是让她为难了。
叶沐说:“是很有难度,但还不到为难的程度。我始终相信,没有推不出去的艺术品,只有推卸责任的经纪人。”
然后,她又开玩笑说,他给她的职业生涯带来了很大的挑战性,这很有意思,比让一个排斥自己的帅哥爱上自己还有意思。
陆晟并没有回应她的比喻,到了下午,他们一同坐下来讨论着下一步的计划。
直到傍晚叶沐准备离开,陆晟又从楼上拿下来一个木雕,递给她。
叶沐接过来,看着木雕上的花纹,抚摸着线条的走向,惊讶地问:“送我的?”
他雕刻的是个形态抽象的女人。
陆晟笑道:“嗯,练手的玩意,我留着也没用。”
叶沐看了他一眼,又一次看向木雕,仔仔细细:“不,我觉得很好,谢谢。”
这块木雕的原料是一块朽木,她之前在放材料的箱子里见到过。
可她没想到,陆晟的想象力和功力会将它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她想,或许有一天陆晟真的能实现他的艺术理想,达到现在他们都看不到,想都不敢想的高度。
到那时候,会有更多的人欣赏艺术领域。
他会得到更多的肯定,更多的掌声。
而她也会得到更多的钞票,更多成就感。
……
两天后,陆晟发来图稿,说是给萧固的贺礼。
同一天,萧固来了画廊。
叶沐没有问订婚的事,反倒是萧固主动提了。
他还问叶沐有没有兴趣来观礼。
叶沐笑着说:“好啊,去拓展一下人脉也不错。”
两人就这样边逛画廊,边聊着艺术品。
叶沐时不时推销两句,但都是点到即止。
期间,画廊的助理蒋淮来找过叶沐一次,叶沐交代了两句就回来了。
只听萧固问:“那就是你新招的助理?”
叶沐:“嗯,他挺能干的,也愿意学东西,最主要的是,他不会让我觉得是在浪费时间,对牛弹琴。这一点我还是跟你学的。你说过,有些人很难进步,阻碍他们的不只是阶级固化和思维管控,还有他们会将大部分精力浪费在和别人的争辩上,主题就只有一个——证明自己是对的。”
萧固没有接茬儿,他已经忘记和叶沐交流过这个话题了。
那对他来说,或许就是随口一提。
叶沐却将经验吸取过来。
萧固开玩笑道:“原来你跟我偷师这么多,我还没收过学费。”
叶沐:“可不止,还有很多很多。你非但没收费,还一直在支持画廊的生意。”
说到这,两人停下来。
叶沐看向他。
一时间,她觉得他变了,似乎在眉眼处,又似乎在气质上,他比以前更冷漠、沉稳,藏得也更深了。
叶沐说:“我以前比较幼稚,总觉得现在信息发达了,很多你们这个阶层的秘密和手段,我们也会有机会获取,会有更多的人有机会打破阶级。但因为认识你,跟你学了不少东西,我才发现那样的想法有多天真、简单。”
信息虽然发达,但它依然受到管控。
大数据看似畅通无阻,让不同阶层的人有机会在互联网上认识,但它也会构建新的看不见的牢笼、壁垒,垄断信息。
每个人看到的东西都是固定的,有上限的,即便以为自己已经认识全世界了,那也是一种假象。
站在金字塔尖的人,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让阶级断层。
位置就这么多,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下面的人爬上来。
要是人人都差不多了,那谁还会愿意被“奴役”、“压榨”剩余价值呢?
那些在金字塔中层的人看到的东西,就算比下层的人更宽广,那也是“设定”之内的,被允许看到的东西。
要冲破桎梏,财富是一条途径,但更难冲破的是已经固化的思维。
有的阶层的人,二十岁就已经通晓人事,看透世界,而有的人四五十岁还活不明白。
思维上的面纱一层又一层,有人急不可待的要揭开,却不得其法,有人反而觉得待在里面很好,很安全,还有人连自己被蒙住了都不知道。
有人说,限制人的不是年龄,是局限的眼界,偏见和傲慢。
也有人说,稀里糊涂的活着,起码没有痛苦,最可怕的是看到了,却够不到,那真不如看不到。
至于叶沐,她自觉在和萧固的交往中,思维有一些改变,那还是很明显的,但绝对不到冲破的程度。这件事她很有自知之明。
可这次再见到萧固,她又觉得那距离又拉远了。
萧固似乎又往上走了一步,她还在原地。
幸好她不会为此困扰、焦虑,她很安心,就待在自己的位置上,享受着属于自己的资源里最大限度的幸福感。
当然,未来她还会进一步见证到他的野心。
两人对视片刻,萧固开口了:“我并没有站在顶端。在我之上,还有很多阶层,每一层都很难。很有可能,我这辈子就会固定在现有的级别,所以一旦碰到能上去的机会,我都不会放过。”
这倒是。
这就是为什么在普通人眼中,世界巨富的行为都很诡异一样。
他们在控制机遇和风险,垄断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资源,而普通人还在井底侃侃而谈,用自己的思维去分析、解读他们的行为模式。
叶沐说:“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达到了,我也会觉得很荣幸,我的画廊能有一位你这样的投资人。”
萧固笑了下,这还是他进门后第一次露出笑容,只是很快就消失了。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等叶沐送他走到门口。
萧固看了眼等在路边的车,却没有动,反而还语气平淡地问了这样一句:“如果有一天我做到了,如果我想请你……上来看看风景。你会愿意吗?”
他措着辞,这或许已经是他能想到,最适合,最不突兀的表达了。
叶沐下意识抬眼,还真往天上看了眼,随即笑了:“高处不胜寒啊,等那时候,我的思维已经跟不上你的世界了,勉强上去也会格格不入。一个‘高就’,一个‘低就’,那样相处应该会很难受吧。而且我对你来说,已经是过去的风景了,你往前看,还有很多精彩在等着你。”
在那个地方,还会有其他同路人,不仅合适,也适合。
叶沐的意思表达的既婉转又明确。
萧固却没接话,只是垂下眼,点了点头。
隔了几秒,他说了两个字:“的确。”
很快,他走向车子,没有回头。
叶沐也没有送到跟前,就站在画廊门口,目送他的车离开。
没想到一天后,萧固发来一条信息,只有一句话:“咱们还有个约定。”
他像是在提醒她。
叶沐没有回。
她想,或许等到萧固升级的那一天,那项约定他就不会看在眼里了。
……
不日,严润和林遇约叶沐吃了顿饭。
严润已经和家里和解,从林遇那里搬出去了。
人看上去有点颓废,还抱怨着睡沙发腰疼。
叶沐便问:“那你怎么不去卧室一起睡啊?”
严润立马说:“不要,恶心。”
林遇也面露嫌弃。
叶沐说:“你们男人真的很奇怪,我们女人就可以一起睡。”
严润竟然没有跟她斗嘴。
不会儿,严润又将话题转到她身上,先是打听她和沈之越的近况,随即就开始唱衰。
严润:“这男人可不简单,看上去无害,蔫儿不出溜的又把你勾回去了。”
叶沐:“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严润:“不信你问林遇,我说得对不对?你可别怪我没警告你啊,这可是个对手,扮猪吃老虎,温水煮青蛙,呵呵呵呵呵。”
叶沐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只有你才会把两性关系理解为对手戏,就你戏足,一天天的,不是对这个,就是对那个,没有敌人就创造敌人,三十六计都让你用完了。”
随即叶沐又转向林遇:“你说呢,林遇。”
林遇想了下,反问:“这要看你自己的意思。你觉得,就是他了吗?”
叶沐摇头:“我不知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操心那么远有什么用,就算我计划周密,未来就会按照我的计划走么。”
林遇:“嗯,只要你不受伤就好了。”
“她就没有受伤那根筋。”严润说:“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跟我们哭。”
叶沐刚要感谢林遇,就忍不住瞪向严润:“明明是好话,到你嘴里就变味儿,你跟林遇学着点!”
“切。”严润:“他就是捡好听的说,虚伪。”
叶沐又要怼回去。
林遇连忙打圆场。
直到叶沐把话题扔回去,问他们的感情近况。
严润又开始挤眉弄眼,还在桌子底下踢叶沐。
叶沐眨眨眼,看向林遇:“你有情况了?”
林遇刚要说话,就被严润打断:“就我们组那个小姑娘。嘿,看他看得可紧了,今天还是因为林遇约了我,才没追着发微信。”
叶沐感叹了一声:“那,恭喜啊。”
林遇笑道:“谢谢。”
随即叶沐又对严润道:“问题是,林遇根本不需要人盯着啊,你这样的才需要吧。也不知道什么人能治住你。”
严润:“老子还得再嘚瑟两年呢,你少乌鸦嘴。”
叶沐:“嗯?叔叔阿姨不逼你了?”
严润这才说,就因为他之前搞的那出乌龙,他爸妈大受刺激,自此也看开了,也不着急比他相亲了,就怕他再来一手更狠的。
何况现在拼婚、形婚的例子那么多,严润爸妈也不希望这种事落到自己家里,主要是观念上确实接受不了。
叶沐说:“也好,就你现在的状态,还是别嚯嚯好姑娘了,造孽。”
严润“啧”了声,又开始没正行:“话别说得这么满,指不定将来还是咱俩凑合过呢。”
叶沐立刻“呸”了回去:“大吉大利!”
林遇也不搭茬儿,就坐在一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