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从得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不想让棣哥儿成为第一个裴守真。
或者说,不想让他的童年那般辛苦,小小年纪便扛那么多的责任与压力。
太累了。
纵观裴瑕短暂的一生,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为人臣,可曾有一日真正快活过?
沈玉娇看着满书房寂静无声的浩瀚书册,寻不到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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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安的丧仪定在了三月初八,当日永宁坊裴府门庭喧阗,除却亲戚好友、朝廷官僚,还有大批太学生自发前来吊唁,留下挽联绝句无数。
皇帝与太后也都送来了奠礼,并追封裴瑕为忠国公,谥号文贞,配享太庙。
棣哥儿年仅五岁,受他父亲的庇荫,袭了爵位,成了大梁年纪最小的国公爷。
裴瑕没有亲兄弟,男宾那边暂由裴家族伯兄、沈玉娇的长兄牵着五岁的棣哥儿代为接待,女宾这边则是沈玉娇出面接待。
来往的夫人们见着她憔悴的模样,也不禁拭泪,温声宽慰两句。
不外乎“节哀_[”、“还好有个孩儿,也算有个倚靠”、“以后好好将孩儿抚育长大,也不枉你们夫妻一场”……
沈玉娇嘴上轻应着“是”,脑中却鬼使神差地想起婆母王氏。
她与王氏已多年没联系,哪怕先前与裴瑕带着棣哥儿回闻喜,婆媳俩同在屋檐下也没见过一面。
可自打知晓裴瑕死讯后,沈玉娇时不时就想到王氏,想到当年新寡的王氏与幼年丧父的裴守真。
两个截然不同的女人,命运轨迹却在这一刻诡吊地重合。
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无端觉得一丝恐惧。
为何恐惧,沈玉娇不敢细想,也无暇去想——
琐事一大堆,得将这些都安排好了,才能再去思量。
因着是小祭,三日吊唁后,裴府又恢复往常的静谧。
前往闻喜的车马箱笼也都收拾得差不多。
临走之前,沈玉娇还领着棣哥儿进宫给皇帝、太后谢恩辞别。
淳庆帝没露面,沈玉娇和棣哥儿便在紫宸殿外磕了三个头。
到了慈宁宫里,杨太后、卢皇后都在,皆是惋惜地感叹一番,而后安慰沈玉娇节哀顺变,回到闻喜后,好生照料婆母,抚育孩儿。
待到沈玉娇母子走后,卢皇后也从慈宁宫告退。
她站在宫门外,望着那母子俩离去的背影,与身旁的嬷嬷摇头叹了声,“也是可怜。”
嬷嬷说:“是啊。”
卢皇后又庆幸:“还好没让阿兄去,不然这会儿哭的怕是我嫂子了。”
嬷嬷说:“娘娘英明呢。”
第一日清晨,沈玉娇带着棣哥儿、李氏一同离开长安。
永宁坊的府邸已搬空大半,大部分奴仆都随沈玉娇回闻喜,只留了几个家在长安的,留着看宅子。
临
刺激太大,叫她情绪变得脆弱,绝大部分像个竖起全身尖刺的刺猬,愈发阴郁、尖利、刻薄。
对此,沈玉娇能够理解。
毕竟对王氏而言,裴瑕几乎是她这一生的精神支柱,是她倾注了大半心血与大半个人生的作品。
而今一切成空,无异于天塌。
王氏病恹恹地与李氏寒暄几句,又公事公办般交代沈玉娇主持丧仪等事,便推说累了,下逐客令。
李氏和沈玉娇自然也不愿多待在这药气弥漫、阴郁压抑的屋内,起身告退。
“棣哥儿留下,我与他许久未见,有许多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