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阿姐……”
阿念也被这死气沉沉的氛围骇到,悄悄扯着沈玉娇的袖子:“现在该怎么办?”
沈玉娇抬头看了眼那近半丈高的天花板,沉吟片刻,道:“酉时便要发船,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许是她与阿念是最后两个货,且即将发船,她们的手脚并未缚绳,而其他女子不是被缚住手,便是被缚住脚,叫沈玉娇心头发涩的是,她们无一人主动去解开绳子——
就好似被捆住,便是她们既定的命运,麻木到连挣扎都不敢。
“阿念,干活。”
沈玉娇敛眸,从腰间摸出小刀,快步走向一干小娘子。
阿念反应过来,也忙不迭掏刀子,开始割绳子。
船舱里的小娘子们都惊住了,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们俩。
沈玉娇与她们道:“你们若还想回家,便快些打起精神站起来。”
待一条条麻绳被割断,仿佛那束缚在小娘子们心头的枷锁也被一道道解开,求生的渴望,战胜了心头的恐惧。
“你们踩我背上!”
角落里,一个年轻娘子站了起来,走到舱门正下,趴跪在地上:“踩上去将梯子拿下来。”
船舱里有短暂的静默。
静默之后,便是一阵争先恐后的呼声:“我也来!”
“加我一个!”
“我们叠罗汉,总能够得着!”
“小娘子,你别客气,抓紧时间!”
眼见一道道娇小身影自发地叠在一起,你拉着我,我挽着你,以血肉之躯搭成一座阶梯,沈玉娇胸间好似有某种情绪在窜动,如炽热潮水般滂湃翻涌着,叫她喉间都不禁哽噎,她掐紧掌心:“好!”
不再犹豫,她攀着小娘子们娇软柔弱的身子,颤颤巍巍够到天花板上的绳梯。
绳梯落下的刹那,船舱间窒闷的空气都被劈开般。
来自各地、互不相识的小娘子们激动地拥抱在一起,为这一线生的希望,低低欢呼:“太好了!”
“我先上去查看情况,你们一个个爬上来,别挤。”
沈玉娇沿着绳梯攀上去,又咬牙攒劲儿,推开压在头顶的那个沉甸甸大木桶。
杂物间从外头锁住了,但堆着杂物的墙边,有半扇小窗。
她也顾不上厚厚的尘土灰烬,钻进杂物里,透过窗缝,打量着外头的动静。
江面风平浪静,外头那些打手一个个走来走去,似是为开船做准备。
现在万事俱备,就等
”
是女子,好多女子在跳河!个,一会儿又看看船上奋力划着的一个,面色悻悻,很是无措。
玉娘在船上也不会长翅膀飞掉,他们这一个个的,至于这么急么?
又不是赛龙舟。
天边残阳如血,晚风习习。
几乎是同时间,浑身湿透的谢无陵与裴瑕一道上了船。
但一个船头,一个船尾。
“娇娇!”
谢无陵脸上的胡子都游掉了,他抬手一抹,快步朝沈玉娇跑去,又怒火冲天地瞪着那勒着沈玉娇的打手:“你他娘的,快给老子松手!”
那打手也认出谢无陵是那送货之人,咬牙切齿:“好哇,原来是你们在搞鬼!”
“别废话!”谢无陵拳头攥得冒青筋:“你放开她,束手就擒,或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沈玉娇被那打手反手勒着脖子,也嗓音沙哑地劝道:“你…你并非主谋,坦白从宽,罪不至死。”
打手似有一瞬恍惚,谢无陵精神一振,看准时机就要往前冲。
才迈出一步,却听“咻”得一声,一支羽箭如流星般从眼前划过,而后直直刺中那打手的左眼。
“啊!!我的眼睛!”
打手痛到捂眼松手。
谢无陵脑子还没反应,脚步先冲上去,一把将沈玉娇护在怀中:“娇娇,你没事吧?”
沈玉娇骤然失了束缚,倒在谢无陵怀中,重重咳了两声:“没…没事……”
再看那痛到地上打滚的打手,她抬眼寻去。
便见船尾处,残阳萧瑟,裴瑕一袭青袍,站在傍晚风里,缓缓放下手中长弓。
沈玉娇一直都知,君子六艺,他样样俱佳。
射术也不例外。
前年流放之时,他便是骑马搭弓,一箭射穿了那意图轻薄阿嫂衙役的手。
那一幕,宛若昨日,记忆犹新。
谢无陵也没想到那一箭竟是裴瑕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