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沈玉娇扯住他的袖,轻轻摇头:“就是小腿抽筋,过一会儿就好了。”
裴瑕微怔,而后想起他前些日翻的医书里似有记载:「有孕妇人中后期易痉挛,寒夜尤甚。」
没想到她现下就有这样的症状。
沈玉娇见他眉头紧锁,刚想说“真的没事”,下一刻,身子陡然一轻,直直落入一个檀香萦绕的温暖怀抱里。
他竟打横将她抱起!
沈玉娇下意识揪住他的衣襟,眼波迅速地闪动了两下:“郎…郎君,你放我下来吧,没
那么严重。排斥她的亲近,甚至…有些贪。
但那种身体失控的反应,以及那份“贪”,并非正道——
论语有言,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他如今这年岁,介于少壮之间,正是修身定性的关键。若贪色重欲,心又如何能正?
是以新婚之后,他给自己定下规矩,每逢初一十五,才能近她身,与她交颈欢好。
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妻子的睡姿越发端正规矩,再也不会如新婚燕尔时,缠着他的手臂与腰身。
对这改变,他觉得他该是高兴的,毕竟各睡各的,便不会再有那种失控感。
可现下——
“医书上说,妇人有孕后,气血不足,四肢愈寒,再加上近日天气也越发寒冷,你夜里独寝,怕要许久才暖和。”
裴瑕将她小巧的雪足放进锦被里,漆黑如墨的眼眸倒映着一侧的烛火,定定望向她:“玉娘,今夜可否留我,与你同寝?”
沈玉娇错愕,一时连话都不利索:“这……可是……你……”
“起夜翻身也无妨。”
裴瑕坐在床边,俊美脸庞一本正经:“你腹中怀着的是我们共同的孩儿,既为人夫,我怎能独享安闲,让你一人受罪?”
见沈玉娇还要再说,他眉心微皱:“难道你心中,仍在怨我?”
“没有。”沈玉娇摇头,柳眉轻蹙:“我说过,我从未怨过你......”
“那为何不肯与我同寝?”
稍顿,他黑眸轻眯:“还是你心里……”
他话未说完,沈玉娇立刻否认:“没有。”
裴瑕望着她:“我都还没说完。”
“不管是什么,都没有。”
沈玉娇说完,只觉裴瑕那洞若观火般的眼神快要把她看穿般,心下不由发紧,他今夜怎的如此…嗯,缠人?
罢了,既已随他回来了,便是要与他继续做夫妻的。
莫说是同寝了,若是他兴致来了,想与她敦伦,她也拒不了。
不过以裴守真的性情,也不会在她孕期时那般荒唐。
“郎君既不介意我翻身打扰,那便……”她咬着唇瓣,长睫也低下:“在这歇下罢。”
裴瑕垂眸,视线在烛火下她愈发清丽的眉眼流连两番,只当没看到那一丝无奈,淡淡道:“好。”
他走到门边,从里反锁。
又如往常一般,熄灯,宽衣解袍。
待掀开帐帘,借着窗缝外隐隐约约投进的一丝光,他看到那道娇小的身影往床里睡去,侧着睡,面朝里。
沈玉娇虽闭着眼,但耳朵却不觉竖起。
明明都已经做了大半年的夫妻了,且今夜只是睡一张床,并不会做那事,她却也无端紧张起来。
她听到他放下帘帐的动静,而后身侧的床榻往下稍稍陷了些,他躺上来了。
厚厚的幔帐将床榻封闭成一方小小的天地,而这方小天地里,唯有她与裴瑕,空气中都好似一点点染上了他身上那清贵雅致的檀香气。
他身上熏得这味合香,她一直都很喜欢闻。
大抵是去岁在灞桥,他托着她上了马,而后两人共骑一匹马,哪怕她刻意缩着身子,而他也往后坐去,有意与她保持距离。但马快了便会颠簸,她不可避免会撞到他的怀里。
他身上这阵幽香,就在那时密密层层笼住她,宛若一个美好的梦,刻进她的心里。
她心跳怦然,明知不该,却又克制不住地想,这便是她从小有婚约的夫君呢。
比她过往在闺阁里的那些想象,还要俊美、高大、端方、有礼,就连他身上的香都那样叫她喜欢,是不是说明他们真的是天作之合?
现下再回想那时的少女情怀,沈玉娇忍不住抿了抿唇,心道,好傻。
裴守真那时肯定也觉得她很傻吧。
毕竟她那么喜欢偷看他,还被他抓到过好些回……
“玉娘,还不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