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家里有个女人,是这种感觉?
谢无陵嘴角微掀,也不与她客气,拿过炊饼塞嘴里,又将那碗鸡蛋羹都推到沈玉娇面前:“你现在是双身子,得多吃些补补。赚钱养家不是你个小娘子要操心的,你乖乖在家歇着就行。”
沈玉娇本想推辞,但对上男人不容置喙的目光,只默默垂下眼:“……多谢。”
话音未落,额头就被敲了下。
不重,但很突然。
她捂着额,错愕望向面前的男人。
“以后说一句谢,就敲你一下。”
谢无陵大口嚼着炊饼,懒洋洋乜她:“你是老子媳妇,又不是外头的客人,这么客气作甚?”
沈玉娇噎了下,而后红着脸辩了句:“这是礼数。《礼记》有言,夫礼者,自卑而尊人。虽负贩者,必有尊也……”
“什么礼不礼的,老子没读过书,听不懂。”
谢无陵哼哼:“老子烧个柴你说谢,老子给你吃个蛋羹你也谢,照这样,你一天岂不是要谢我八百遍。”
沈玉娇再次语塞。
谢无陵道:“或许你从前的夫家规矩多,但在老子这,怎么自在怎么来,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规矩,听到了么?”
沈玉娇:“……”
沉默片刻,她点头:“我尽量。”
“这还差不多,吃吧。”
一顿简单早饭吃完,谢无陵便出门办事,像前两天一样,照常将柳婶子叫了过来。
这回柳婶子还带着她家孙子孙女,五岁的女娃叫秀秀,三岁的男孩叫狗娃子。
老百姓爱给孩子取贱名,名
”
沈玉娇不置可否,搬着凳子坐在院里,边做针线活,边听柳婶子唠家长里短。
-
谢无陵先去了趟城隍庙,找刘瞎子算黄道吉日。
刘瞎子听说他要成亲了,那双瞎了的眼睛都睁得老大:哪家的小娘子?不会是秦淮河的吧??”
“你少放屁,老子的媳妇是正正经经的良家子,天仙般的人物!”
谢无陵从衣襟里摸出一贯钱,“哐当”丢到桌上:“给老子好好算,我先去六爷那,晚些再过来。”
刘瞎子摸着那贯钱,在掌心掂了掂,眉开眼笑:“好好好,你放心,保管给你算个顶顶好的日子!”
“这还差不多。”
撂下这话,谢无陵往前拐了几个巷子,到了常府。
作为金陵城豪绅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常府自然也是气派非常,朱门金匾,左右两头张牙舞爪的石狮子笼在强烈阳光下,越发威风凛凛。
谢无陵是常六爷手下的得力之人,常府家仆见到他,立刻客气迎上:“哎哟,谢爷,今儿l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照理说昨日三十,他们这些手下人已拜见过常六爷,下次再来都会隔些日子,亦或是六爷有事召唤。
“有点私事儿l,要找六爷帮个忙。六爷可在府中?”
“在的。”常府家仆应道:“您先坐着喝口茶,我这就去里头通报声。”
“去吧,老子给你看会儿l门。”
谢无陵长腿一迈,吊儿l郎当地坐进门房,俨然一副当作自己家的模样。
不多时,家仆就回来:“谢爷,老爷在池塘钓鱼,请您过去呢。”
谢无陵对常府路线聊熟于胸,但池塘在后院,为着避嫌,还是揪了个小丫鬟带路。
江南园林一向以精巧秀雅闻名于世,常六爷虽然是个发家不怎么光彩的大老粗,府邸却是修建的文雅幽静,亭台楼阁,曲桥回廊,处处透着一派文人雅士的风韵。
不过这份雅致气韵,在看到池塘旁,手握鱼竿一身金色绣铜钱纹锦袍的常六爷时,顿时烟消云散。
“六爷。”
谢无陵大步上前,朝弥勒佛般胖乎乎的常六爷拱了拱手:“来得不巧,搅扰您钓鱼的雅兴了。”
“说这种见外话。”
常六爷推开美貌婢子递上的蜜瓜,从藤椅上稍稍坐起,那双绿豆般的小眼睛在谢无陵脸上扫了扫,若有兴致地问:“你小子遇到什么好事了?乐成这样。”
“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六爷您这双眼。”谢无陵咧开嘴,眼界眉梢俱是喜色:“我要娶媳妇了。”
“嚯!”
常六爷那双绿豆眼也睁大了,也不怕惊了鱼,将杆子往旁一放:“哪家的小娘子这么大本领,竟能收得住你这颗心?”
谢无陵嘿笑一声,将葵花
,他就被她那双眼吸引了。
琉璃宝石般”
“笑呗,老子行事,从不管别人狗叫。”
谢无陵一向看不上常松蝇营狗苟的做派,再加上这狗东西这两年没少给他使绊子,是以也不愿和他多废话,拱了拱手:“松二哥,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一步。”
待那道高大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后,常松脸上笑意也冷下,狠狠啐了口:“呸,一个婊子生的,以为替老头子受了一刀,就真是个人物了?”
身侧的小厮忙上前宽慰:“二爷不必为这痞子动气。”
常松哼了声:“他也配。”
又往前走了一段,他忽停下脚步,吩咐小厮:“你去打听下,他今日来找老头子是为何事。”
昨日他才来府中见过老头子,今日又来,想来应当是件挺紧急的事,难道帐上出什么事了?
未曾想一炷香后,小厮带来消息:“这谢无陵要娶妻了,他那未过门的妻子好似是北地逃荒来的,他托咱们老爷帮着去衙门办个籍册。”
“哈?谢无陵要娶妻?!”
“是呢,老爷身边的婢子听得清清楚楚,他还请咱们老爷主婚,老爷应下了。”
常松“啪”得合上折扇,眯起眼:“奇哉,怪哉——”
从前他还猜,这小子不是有隐疾,就是好龙阳。
毕竟这小子那张脸,不知招惹了多少美娇娘的芳心,却片叶不沾身。就连那名动秦淮的芙蓉娘自荐枕席,都能忍着不去睡?这还是男人吗!
可现在,他竟要娶妻,还是个逃荒来的外乡人。
“你过来。”
常松朝小厮勾了勾手指:“你去谢无陵家看看,他那未婚妻子长相如何。”
小厮会意:“是。”
常松躺回榻,慢悠悠摇着洒金折扇想,他倒要瞧瞧,能叫谢无陵动心的是何等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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