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新坐下，狠狠揉了把自己的脸。

似乎要将那一瞬间的心悸，连同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一同稳住。

方才激动的心情逐渐缓和下来，凌千秋拿起报告，努力忽略脑海中闪动的黑眸。

“今日份的检测报告中，人鱼的能量数值已经突破四千了。”

光影晃动，黑暗的影子让步，明亮的光芒倾轧上来，重新将沈曦照笼罩在一片光明内。

随着凌千秋的主动让步，室内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系统刚才望着她们咄咄逼人的交锋，大气也不敢喘，生怕打扰自家任务者的发挥。

这时，随着两人对峙结束，系统突然想到一个致命问题：【崽啊，人鱼走了，你没饭吃了！】

沈曦照淡淡回复：【角落的冰箱里有存货，我可以少吃点，死不了。】

这段时间以来，偶尔到了用餐的时间点，沈曦照却要和露易丝等人讨论情况，赶不回来。

人鱼便想到多给她保存一些血液样本，免得她需要用时，她不在她身边，没办法及时给她放血。

系统叹气：【要饿肚子啊。】

比起心疼人鱼来，显然关于任务者的现实问题，更让系统上心。

【要不，我们还

是赶紧把她抓回来吧，说不定这条笨鱼，现在也在饿肚子呢？】

【最近附近来了那么多强大的变异种，都是被她的气息吸引过来的。这帮家伙个个体型壮硕，比一百条人鱼都大。】

【就她那身小身板，打得过人家吗？别一不留神，被人家啊呜一口，当成美味的唐僧肉给吃掉了。】

沈曦照的思绪有一瞬游离，落到不知道跑哪儿l的人鱼身上。人鱼刚刚离去，所有人都在想，赶紧把她抓回来。

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不习惯。

危险的外界，群狼环伺的危险环境，这条喜欢哭哭唧唧撒娇的小人鱼，受得住吗？

海之霸主的路多危险啊。

她只想给她关进漂亮安逸的水族箱里，让她吃得肚子溜圆，浮在水面上，窝进她怀里欢快晒太阳。

为什么要离开呢？

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要离开。

沈曦照面色平静，隐在桌下的手无声握紧，指节泛白。

但很快，她晃动的思绪，被研究员的声音拽回现实。

“变异种的能量，在被人鱼吸收、转化为人鱼能量的过程很高效，中间几l乎没有产生能量损失。”

凌千秋将数据报告递给她，还有点遗憾。

“可惜是在这里，如果是在研究所里的话，我们设备齐全，还能试着检测一下。”

“看看人鱼是怎样转换这两种能量，依靠她的什么器官，通过什么运作方式、什么运行原理，作为处理能量的中转站。”

或许人类也能从中得到一些启发。

那样的话，变异种成为人类另一种能量资源，想必很快就不是梦了。

研究员的话三句不离本行，惋惜之下，仍带着对解剖人鱼这件事的跃跃欲试。

人类不是没尝试过直接吃变异种的肉，来试图提升自己的能量数值，可惜大多数都没什么好下场。

人类脆弱的肉.体，根本无法容纳异种能量。

雇主在专心看数据，并未搭话。

凌千秋挥散脑海中的杂念，人鱼的数据没什么异常，她在意的还是另一份。

她将这张薄薄的纸放到雇主手中，想起白日里，她面前那份分毫微动的餐点，视线更加专注地停顿在她脸上，轻轻问。

“您知道，您身体的能量数值，已经达到九十了吗？”

上次还是70，对于人类来讲，这个提升的速度，简直可以达到惊世骇俗的地步。

可在她意料之外，抑或意料之中的，雇主的反应十分平淡，对这个可能会在人类中造成轰动的消息，无动于衷。

她语气平静：“现在知道了。”

研究员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可人类已经尝试过无数种方法，都无法在不进行痛苦的基因改造的前提下，造成如此卓越的成就。

基因改造的后遗症尤为恐怖，可能会直接导致人类基因链崩断，即便勉强活着，也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

模样。

成功率更是低到令人咂舌，简直是拿命去堆一个完全撞运气的可能性。

凌千秋的目光一直未曾从她脸上移开，仔细审视她的表情。

“那您觉得，接下来，会突破100吗？”

沈曦照放下报告，淡淡说。

“未来的事儿l，谁说得准呢？”

研究员深深望着她，想说什么，手掌无声握紧，攥紧手中的报告数据。脆弱的纸张被捏住无数褶皱，白纸黑字的数据不再清晰。

最后，她轻轻捏住报告边角，忍下了到口边的话。

光影微微晃动，又流过她眼下的鳞片，鳞片反射出深浅不一的梦幻的蓝，雇主苍白病弱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乎妖冶的美。

凌千秋的目光仿佛被无形的力量蛊惑，久久停在上面。

她只觉得在这一刻，在如此明亮的灯光下，她听着耳边清晰的潮水声，咸涩海风送来大海的清新气息，忽然产生刹那恍惚。

好像她的雇主，比真正的神秘梦幻的幻想种，瞧起来更像一条人鱼。

一条隐匿在人类当中的人鱼。

这次，凌千秋终于没忍住问。

“您脸上的妆容，还是不清除掉吗？”

沈曦照下意识摸了下眼尾的鳞片，蓝色蔷薇花围绕中间最漂亮的那朵花瓣，猝然盛放。

“是植入皮肤内的装饰，来的时候忘了，回去再取。”

系统小声说：【崽啊，我怎么总觉得凌千秋的话，句句都是试探呢？她是不是已经猜到，你快要被同化成人鱼了？】

沈曦照一张张收拢桌上散落的报告，语气平淡：【猜不猜得到，都无所谓。】

话题基本聊完了，凌千秋起身，却没有离开。沈曦照刚将报告拢平整，放回桌面，肩上忽然一重。

研究员走到她身旁，轻轻按住她的肩膀，俯身下来。

“让我猜猜，您有恃无恐的依仗，就是人鱼对您的喜欢吗？”

她的声音很轻，虚幻的声音很快湮灭在空气里。说话的同时，冰凉手指顺着沈曦照肩膀，爬上她的脸颊。

“您笃定她离不开您？”

沈曦照侧首看她，研究员微微弯腰，凑近她的脸，彼此温热的吐息清晰可闻，她的指腹压在她脸颊上，亲昵抚摸她眼尾的鳞片。

手是冷的，声音是冷的，她弯唇笑起来，笑也是冷的。

“因为她爱您？”

“可人鱼这种生物，天生无情无义，更不理解人类的情感。她懂得什么是爱，什么是喜欢吗？”

“我亲爱的雇主，您总不会天真地以为，她对您那点微末的在意，抵得上自由对她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