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把他忘掉了。
苏卿言带着沈洱,甫一进门,便见账房内一个身着淡蓝长衫的男子,正捧着算盘飞快拨着珠子。
听到有人进来,他头也不抬,不耐烦地扬声道:“都滚出去,说多少遍了,账本没算完之前,哪一峰都不许来要俸禄!”
这声音,果然是左护法。
沈洱被突如其来吼了一遭,有些懵懵的,他还是头一回见左护法被累成这样,双眼无神,头发乱糟糟的,还变得暴躁易怒起来。
看来这些日子,左护法受了不少苦。
“咳咳。”他轻咳两声。
唐小书忍无可忍地抬起头,“我说话你听不懂还是……”
待对上沈洱视线的那一刻,唐小书倏然呆滞在原地,随后毫不犹豫地把手心的算盘扔开,颤颤巍巍地朝沈洱走来,“尊、你怎么来了?”
碍于苏卿言在此,唐小书硬生生把那句尊上咽了回去。
他激动地抓住沈洱的手,就差当场跪下来抱住沈洱的腿哭嚎出声。
尊上来了,他的任务是不是彻底完成了,从此以后再也不用在人类这鬼地方拨算盘了!
这群蠢货,居然连账本都算不明白,害他在这莫名其妙算了十个月的账,虽然是顺利当上了掌事大长老,可没有一天能清闲下来。
他真是受够了,再也不想当人类了!
“你辛
苦了。”沈洱感慨万千,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段日子,没受委屈吧?”
“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为了你,都值得。”唐小书刚想小鸟依人地靠在他肩膀上掉几滴眼泪,顿了顿,偏头看向了一旁装死的苏卿言,清了清嗓子,道,“卿言啊,我和这位小友是旧相识,多谢你引他来见我。”
苏卿言情商之高,一下子就明白对方这是在下逐客令。
得嘞,我走,让你们先交流一下颐清宗的卧底情况。
“无妨,那我先去外面等你们,你们好好叙旧。”苏卿言不动声色笑眯眯回道,转身便离开了账房。
他前脚刚走,唐小书后脚就跪了下来。
“尊上,小的总算把您盼来了!”
沈洱扶他起来,深沉地开口:“右护法呢,怎么就你一个?”
在自家手下面前,沈洱还是很会维持自己的形象的。
听他提起右护法,唐小书神色微顿,低低道:“我和萧青本是同一天来,不过他运气好,一入门便被调去了剑峰。前阵子有个叫宋惊玉的内门二弟子跟着魔族叛逃宗门,萧青奉命去魔域找他,至今下落不明,有人说他可能是死在了魔域。”
闻言,沈洱睁大双眼,不可思议道:“萧青死在魔域?”
开什么玩笑,萧青和唐小书都是从上古时期便跟着历代夙冥的数朝元老,怎么可能死在魔域。
“小的也觉得不可能,应当是萧青在魔域发现了什么情况,便伪造假死留在了魔域。”唐小书耸了耸肩,对萧青的死活并不在意,甚至还悄悄地挑拨一番,“或者也有可能是,萧青觉得尊上的卧底任务太繁杂,于是自己偷偷跑了。”
沈洱沉思片刻,摇了摇头,“右护法对本座忠心耿耿,怎么可能逃跑,一定是魔域有什么东西留住了他。”
话音落下,唐小书不知被启发了什么,他神色微忪,低低道:“那便只有一个原因了。”
沈洱:“什么?”
“萧青去魔域应当是因为……”唐小书缓声道,“军师在魔域。”
军师。
沈洱愣了愣。
他足有三百年没有听到过军师的踪迹,自从三百年前他被封印,军师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有时候还会想军师是不是死了。
毕竟每一次他突破封印,来迎接他的都只有左右护法。
没想到,军师竟然是在魔域。
沈洱有些不大高兴,抿了抿唇,不快道:“他在魔域,本座突破封印时他怎么不来找本座?”
闻言,唐小书沉默片刻,避而不答道:“尊上息怒,我和右护法会一直保护尊上的,有我们就够了。”
“我看他是根本不想再跟本座一起了。”沈洱脱口而出,越想越生气,“他肯定是在魔域找到了更好的主子。”
话音落下,唐小书抬眼看向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轻道:“尊上,军师他不会背叛您。”
沈洱愤愤地攥紧拳头,小声道:“他最
好是。”
不行,他一定要去找军师,当面问清楚为什么不来见他。
三百年居然都没有来探望过他一次,分明就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唐小书不愿再提及军师,转了话头道:“尊上是怎么来颐清宗的,我听说那顾明昼前阵子回老家成亲去了,他没在扶风山碰到您吧?”
听他提起顾明昼,沈洱脸色一僵,眸光躲闪几分,“他啊……”
“难不成尊上已经把他杀了?”唐小书期待而兴奋地盯着他,“那顾明昼这一世只有炼虚期,比前几世都弱,尊上一定是把他杀了吧?”
沈洱目光飘远,干咳两声,“其实炼虚期挺厉害的,也没有很弱。”
唐小书更加不解,胃口都被沈洱吊足了,“没有杀顾明昼,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尊上是怎么来颐清宗的?”
“本座……”沈洱咬了咬牙,想到还在襁褓里的超坏,反正以后左右护法迟早都会知道这个小主子的,他干脆把心一横,道,“实话告诉你吧,本座怀了他的孩子,是他带我来颐清宗的。”
话音落下,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唐小书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身形晃了晃,险些竟站不稳,跌倒在地。
沈洱下意识去扶他,唐小书却默然地摆了摆手,猛地从腰间抽出长剑来,把沈洱吓了一跳。
这是要干什么?
唐小书双眸猩红,怒吼一声,“可恨的顾明昼,岂有此理,欺人太甚,我要跟他拼了!”
他家尊上玉.体无比尊贵,岂是顾明昼这等无耻人类可以玷污的,简直是奇耻大辱!
沈洱吓呆了,连忙挡在他身前拦住他,“你打不过他的,要是能打过,咱们还至于在这里当卧底埋伏么?”
唐小书已在愤怒中暴走,恨不能现在就把顾明昼剁个稀碎,攥着长剑的手剧烈颤抖着,“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尊上是我们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凭何让他区区一个下贱人类拱了去。尊上不必拦着我,我今日不杀他不姓唐!”
沈洱默了默,松开了手,“那你去吧。”
唐小书戛然而止,“……”
呃,真不拦着啊?
“都跟你说了打不过他,若是能打过,本座怎会被封印三百年。”沈洱长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悠悠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替本座愤慨,本座已经有了可以彻底拿捏他的办法。”
“什么办法?”唐小书眼底升起了些微的希望。
沈洱胸有成竹地笑道:“办法你不用管,你只需知道,顾明昼现在已是本座的可以随便玩弄使唤的奴隶,本座想怎么收拾他就怎么收拾他,他还得感恩戴德地谢谢本座呢!”
唐小书愕然地望着他,良久,脸颊流下了两行清泪,他绝望地捂面痛哭起来
——该死的顾明昼,把他家尊上都折磨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