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知道了人心易变,她若还是死抱着过去不放,那该多愚蠢。
太子听见卫玉的反问,他不可置信:“你这是……什么话!”
“我不是故意要顶撞殿下,可是殿下自己也知道……”她垂着长睫,眼角盈光,星星点点:“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李星渊瞳仁收缩。
“你是说孤变了。”太子冷笑:“你背叛了孤,还敢倒打一耙。”
他的眼里一片冰冷,将卫玉放开:“崔公公。”
门外的崔宇提心吊胆。闻言急忙入内:“殿下。”
太子淡声吩咐:“把卫玉带下去,关起来。”
崔公公毛骨悚然,太子又道:“没有孤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见她。也不许她出来一步。”
下午,宿九曜来至驿馆。
太子宣读了旨意,擢升宿九曜为征西道大将军,赐甲胄金剑,封为长怀县子,任子爵位,食邑五百户。
宿九曜谢恩受赏。
太子温声说道:“皇恩浩荡,将军也须尽心竭力,守好铠城,不容有失。”他望着少年清俊的眉眼,虽然才十六岁,却已经如此出色,绝世剑锋一般。
征西道大将军——皇帝的意思其实不只是让他守好铠城,而是以铠城为据点,如果可以的话,一路向西,成为直入西狄人心脏的一把利刃。
可见皇帝对于宿九曜也是寄予厚望。
才小小的年纪已经封为子爵了,可见拜将封侯也指日可待。
倘若他走正道的话。
宿九曜有点心不在焉,对于太子的寒暄,他只是微微低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李星渊依稀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却不动声色,道:“是了,铠城之行,孤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
宿九曜闻言,才流露出意外的神色:“殿下要亲自去吗?不是说……”
“原先你也只是提议,孤思忖再三还是不放心。至于卫玉,虽然是孤的心腹人,可惜她这个人……也向来有些意气用事。”
宿九曜皱眉看着太子。
他进门开始就发现卫玉不在,此时听太子这么说,小九问道:“殿下说的卫巡检意气用事,不知是什么意思?”
太子淡淡的一笑:“总之是孤之前太纵容她了,让她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如果一再这样下去,迟早会闯出祸来,只怕连孤也护不住她。”
“卫巡检、现在在哪里?”
李星渊纵然知道宿九曜性情奇异不受拘束,却也没料到他会直接开口询问。
太子一笑:“怎么?你寻她有事。”
“是有两句话想跟她说。”
“什么话?或许你可以告诉孤,我自然转告给她。”
“只怕殿下不能代劳。”
“是什么不能宣之于口的?”
太子面上带着三分笑,一双星眸看着小九。
没有人可以直视太子殿下能直入人心的双眼。
宿九曜却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道:“殿下真的想知道?”
李星渊的心竟一悸,淡淡笑道:“人人皆有好奇之心,难道你跟她会有什么秘密?”
“我心中并无秘密可言,我的心意从来极为坦荡。只要她允许,我可以向天下人昭告。”宿九曜垂眸:“只是……我虽然不想瞒着太子殿下。但是我也不愿意忤逆她的意思。”
太子有些窒息。
宿九曜又道:“殿下,我想见卫巡检。”
太子看了一眼旁边的崔公公。
崔公公笑着说:“小将军,事有不巧。小卫先前回来后,倍觉劳乏,才刚刚睡下呢。你要想见那也改日吧,别打扰她歇息了。”
宿九曜转头看向他,好像在分辨他的话是真是假。
崔公公对上少年漆黑的眸色,心头凛然,却又笑道:“对了,听说今日在保婴堂小将军做了些荠菜肉丸汤,小卫可赞不绝口呢。说的人怪馋的,改日小将军得闲,不知能不能叫我们也尝尝?”
宿九曜本来有点儿疑惑。可听见崔公公这样说,他微微一笑,心中生出了几分喜欢,便把那点疑心抛下了。
太子亲自来宣旨封赏,外头黄总镇安澄等人早听说了风声,纷纷前来贺喜。
小九虽不愿意应酬,但黄士铎是他的前上司,其他的又都是熟人,自然不能失了这个礼。
入了夜。
崔公公带着小安子,端着些菜饭来到卫玉房中。
室内极安静,卫玉躺在榻上仿佛已经睡着。
崔公公摆摆手,小安子放下饭菜退了出去。
公公走到床边儿,低头细细看她,小声问:“之前给你拿的伤药涂了没有?”
这会儿也看清楚了她脸上那道伤,残血已经干涸,伤口绷在一块,显然是没有上药。
崔公公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你啊,偏偏又是这么倔强,不听话,赶明儿留了疤看你怎么办。”
他自己去桌上取了那瓶药,挑出些许,轻轻的涂在伤口上。
卫玉的眼睫微动,把脸往里埋了埋。
崔公公嗤地一笑:“不许乱动。”却又敛笑,心事重重地叹气道:“知道你睡不着。起来吧,吃点儿东西,”拉了拉她的袍子,自言自语道:“真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又成了现在这样,前世冤孽一般。”
他见卫玉不动,自己就沿着床边儿坐下,发了一会儿呆,崔宇道:“小卫,你跟我说句实话。你……你心里……喜欢宿小九?”
卫玉无声。
崔宇回头看了一眼:“罢了,当我没问。我只是想跟你说,你和我都明白殿下的心思,你也该知道你在殿下心中的有多重。正因为太看重你。所以才容不得一点儿闪失,才……”
他还是想给太子今日的盛怒寻个解释。
“公公,”卫玉终于出声:“跟别人没有关系。我跟殿下之间的事,只是我跟他之间而已,其实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我终究不能留在殿下身边。你是明白人,应该早看出来了。”
崔公公心一跳:“你在说什么?”
“殿下不相信,总觉得我是因为小九、还是什么别的,可是……”卫玉睁开双眼,语声平静道:“您说我在殿下心中很重,但是迟早有一日殿下会因为别的东西而把我扔下,我很有自知之明,或许我该因为殿下以前对我的恩情心甘情愿去赴死。可是我还是……”
她还是不甘心。
何况已经被牺牲过一次了,这一次只是想尽量躲开而已。
崔公公当然不懂这些话:“你说的是什么?”
“殿下原先说要叫我恢复原来的身份,可是京内认识我的人不少,再怎么样也无法隐瞒的天衣无缝。只要我留在殿下身边就是一个隐患,殿下想当明君,就不能有任何软肋。公公知道,我知道,殿下也知道。”
崔公公呆了呆:“不要说这些胡话。”
“不是胡话,是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