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教训的是,孩儿一定铭记舅父的教诲,往后不会再如此。”
哥舒琎尧想着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往后可能也没太多机会指导伯景郁,索性把话说得再透彻一些,“也不是说你不能沿途通知这些官员,你当然要通知他们,前提是你对这个地方的情况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再叫他们过来和你汇报,与你对峙,往后别再干这种蠢事了。”
伯景郁道:“孩儿知道了。”
哥舒琎尧:“行了,坐下吃饭吧,赶了一天路你也累了,吃饱了早些休息,明日我带你去学院看看,顺便给你引荐一下你口中的庭大善人。”
伯景郁点头。
饭后,哥舒琎尧的随从领着他们去偏院休息。
惊风问伯景郁:“殿下,你怎么不同哥舒大人解释,你已经知道错了,要白白挨一顿骂?”
伯景郁把玩着腰上的玉佩说道:“确实是我干了蠢事,舅父骂我也是应该的,让他骂骂我,也能让我的脑子保持清醒。”
惊风觉得伯景郁这顿骂挨得有些冤枉。
伯景郁倒是不觉得自己被冤枉了,确实是自己做错了,做事情不够细心,险些酿成了大祸。
代天巡狩,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确实是该打该骂。
惊风只是有些心疼伯景郁,“殿下也不过刚满十八,考虑不周情有可原。”
伯景郁摇头:“错了就是错了,惊风,莫要为我找借口,莫要挽尊。舅父常说,做错事情不可耻,明知错了却为自己找理由逃避才可耻。身在帝王家,更是要时刻保持清醒,我曾立志要与君上一起治理天下,为民谋生,没做好就是没做好,不能因为代表皇家颜面,就可以遮盖我的错误。”
惊风应下:“我知道了。”
哥舒琎尧站在屋檐下,望着残缺的月亮,发出一声叹息。
随从从偏院回来,“老爷,已经安排好了。”
哥舒琎尧嗯了一声。
随从道:“今日老爷对郁王殿下的斥责是不是太重了一些?”
哥舒叹气:“今日不重些斥责,让他长个记性,往后怎么能放心把这胜国交给他?”
随从:“郁王殿下千里带来一匹良驹送给老爷,换了老爷一顿骂,想必心中要难受得很久。”
“那你可就小瞧了他,这孩子的脾性我最了解。”哥舒琎尧道:“我斥责的又岂止是他,我没把他教好,从前只教给他驭人之术,教他治国之术,教他识人之术,却没教他国之根本在于民。这不是他的错,是我的错。”
伯景郁生于京城,出身便是高位,过去十八年他从不曾走出过京州,又怎知京州外的百姓是如何生活的,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以为一切真的像奏折里写的那样万民安乐。
他从前也曾落魄过,可他的落魄,比起田间地头的百姓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哥舒道:“连我也是到了这居安城,做了县令,走上田间地头,亲眼看百姓到了丰收的季节收粮,上税两成,余下的收成勉强度日,多一个人都吃不饱,才知道百姓们的生活有多不容易,何况是他呢?”
不主动去发掘问题,等着问题找上他,那就是大问题了。
百姓之事无小事。
次日用完早饭,二人步行出城。
哥舒带着伯景郁,想叫他沿着这田间地头,看看百姓们日常播种,让他自己问问百姓的收成,日子过得到底好不好。
一路行至书院,已经到了晌午。
从居安城到希望书院十里地,山下开荒的农田不少。
伯景郁注意到很多孩子在地里头耕种,问哥舒:“舅父,这些孩子不是应该在学院读书吗?”
哥舒:“你自己去问。”
伯景郁走上田埂,走向这些孩子,前头带头的是一个老翁。
哥舒远远地看着,他希望能够通过自己今日的教导,让伯景郁心中能有更多的感触,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民生。
过了一会儿伯景郁从田里回来。
哥舒问他:“有答案了?”
伯景郁点头:“有了。”
读书也不一定能够跨越阶级,但不代表读书没有用,他们读书识字,起码能教育好下一代,学习种地是为了养活自己,学习知识是为了丰富自己。
这个范围一点点一点点地扩大,总有人能通过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让自己的生活好过起来。
并不是说读书跨越不了阶级,就不去读书。
哥舒:“有人说过,跨越阶级最好的办法是取消阶级。”
伯景郁:“谁说的?”
哥舒扬了一下下巴,“来了。”
一辆马车出现在伯景郁的视野中,进了能看到,马车檐上挂着带有庭府字样的灯笼。
“这就是百姓歌颂的庭大善人?”伯景郁扭头问。
谁料身边已经空了,再看,哥舒已经往主路上走了。
伯景郁快速跟上。
刚到主路上,马车上的帘子被掀开,仆从将板凳放在地上。
从车上走出一个年轻的男子,看着十六七岁的模样。
哥舒琎尧伸手去扶他,“身体好些了吗?”
庭渊轻咳了一声,“好些了。”
前两日他们在河边钓鱼,突然下了一场雨,两人都淋了雨,哥舒没事,庭渊着了凉。
他看向哥舒琎尧身边的年轻男子,面容英俊、身姿挺拔、仪态端庄,身上倒是没什么书生气,更多的是英气蓬发,“这就是你说要给我引见的人?”
今日一大早,哥舒便差人去府上传消息,说是要给他引见一个人,让他到书院一趟。
哥舒道:“是,就是他。”
伯景郁也来到跟前了,他往庭渊身后看去。
庭渊不知道他在看什么,随即下意识回头,身后什么也没有。
风吹起了马车的风帘,车内空无一人。
伯景郁十分惊讶地问哥舒琎尧,“这就是百姓歌颂的庭大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