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早已不是她心目中那个翩翩少年、世家公子。
她甚至在他身上都找不到什么过去的痕迹了。
每每见面,总是尴尬收场。
经过这么一打岔,迟嘉嘉好似忘记了她缺席亲子活动的事儿,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各种玩具,迟溪在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颇有些感谢这个“神秘人”。
“妈妈给你做奶油蘑菇面,好不好?”迟溪笑着说。
迟嘉嘉顿时一脸便秘的表情:“能不能让张阿姨做啊?”
”
“?”
刘美贤一怔,细想一下也是这个道理,只好点头。
……
到了12月中旬,天气才有明显的降温趋势。
迟溪在京市有个房地产开发项目,是前些年一个终止的烂尾楼。这段日子和华欧的合作非常顺利,聊到后,徐兴贤表示很有兴趣,想跟她一起去考察再决定投不投。
“那有时间的话,一块儿去看看?”某次,她笑着提议。
“好啊。”他欣然应允。
于是,她把考察的日子定在了12月16日这天。
一下飞机,她就感觉到了京市和港城的气温是有壁的。
港城还穿薄毛衣,这边已经可以套上厚棉袄。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行人大多裹着羽绒服,戴着帽子、系紧围巾,努力不让身上的其他皮肤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以抵御严冬侵袭。
他们在机场附近的一家五星酒店住下,翌日才辗转去了国贸那边。
带着徐兴贤看了一上午的场地,迟溪疲累不堪,回到酒店就睡了。晚上醒来,夜幕已经低垂。
“一块儿吃饭?”徐兴贤给她打了电话。
“好。”迟溪笑笑。
酒店顶楼的餐厅,装饰奢华,对望国贸大厦,是当之无愧的cbd商业中心,脚下车流如织,白灯如昼,夜晚的城市美不胜收。
有个穿黑色赫本裙的女生在高台上拉琴,琴声如流水舒缓,徐徐入耳,餐厅的请调非常不错。
可惜,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穿过锃亮如镜的大堂时,迟溪不经意朝尽头餐桌看了眼,笑容僵在了脸上。
有人已经端坐在那边慢悠悠地品茗了。
男人身形挺拔,烟灰色西装裁剪得体,周身气质淡漠矜持,有无形的距离感。也有路过的靓女绅士驻足回头,但没有人敢轻易上前跟他搭讪。
尽管他长得很好看,但那对剑眉太过凌厉,眼神疏冷,看着不好相与。
遑论身后不远处徘徊着的几个满身煞气、西装革履的便衣保镖。
“我邀了一个朋友,不介意吧?”徐兴贤笑道,“蒋聿成啊,我记得那会儿你们好像是好朋友吧?不过他后来出国了,现在他可是我老板。”
虽是打趣的语气,但多少能听出几分郑重。
华欧虽是独立的金融运作公司,也算隶属于东信旗下。
像他这样的高级经纪人在哪儿都能混得开,但背靠大树还是好乘凉的。
“介绍一下,这位是美高集团的迟溪迟小姐。”到了近前,徐兴贤
()主动介绍,
“这位是蒋聿成蒋先生,
你应该听过的。”
对上对面那双冰冷修长的眸子时,迟溪心情复杂。
她努力按捺住不稳的情绪,主动伸出手和他相握:“如雷贯耳。”
蒋聿成难得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配上这副好皮相和周身气质,让他看上去风度翩翩,颇有优雅绅士的味道。
只是,他的眼神太冷,无机质一般,迟溪被他打量地浑身不自在。
还以为他会晾着自己呢,谁知,他起身跟她握了一下。
他的手温度很高,宽大而粗糙,迟溪被烫了一下似的,飞快抽了回来。
“喝点儿酒吗?干白、干红?”徐兴贤翻着菜单建议道。
“我都可以。”迟溪笑道。
他报了一个红酒名,下意识看向蒋聿成。
“我不介意。”他淡淡道。
徐兴贤品出了他那点儿不耐烦,忙叫来服务生,点了酒,又随意点了几道菜。
这个蒋先生果然和传闻中一样,不太好相处。
其实这次关于浅水湾的项目他一开始没有打算参与,风险太大,华欧可供选择的太多了,没必要冒这个险。
但后来整理资料时发现还是有利可图的,加上迟溪这个人能力尚可,处事厚道,没有坑合作伙伴的先例,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试试。
不过一开始没打算投太多,直到有次意外和老同学薛茗碰面,薛茗跟他说了一番似是而非的话,他才决定加大投入。
别的不说,光是蒋聿成的老同学这一点就足以他加大筹码了。
本来就是随意一提,没想过蒋聿成这样的身份会赴约。
说起来,他也就在美国分公司见过这位大老板。
近距离接触才能深刻意识到,在他旁边坐着真的很有压力。
……
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徐兴贤也察觉到了餐桌上的气氛不大对劲,目光下意识在两人间逡巡。
不是老同学?
怎么感觉楚汉河界泾渭分明,好像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似的。
但是转念一想,蒋聿成这样的人,位高权重、高处不胜寒,知交肯定寥寥,普通的同学想必也入不了他的眼,也就释然了。
但多少有点失望,他打错了如意算盘。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仍是跟迟溪闲聊着,偶尔也看向蒋聿成,跟他搭两句。
不管他回不回答,必须要照顾到,以免因忽略而得罪人。
当然,也不敢废话一堆惹他腻烦。
一顿饭吃得实在是累极了。
后来他接到一个电话,约莫是很要紧的电话,挂了后他的神色还有些为难。
“有事就去吧,这边不用你招呼。”蒋聿成端着杯子,头也不抬地说。
被看出想法,徐兴贤尴尬笑笑。
但他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再拿乔,起身告辞:“实在是失礼了。”
余光里看到他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拐角,迟溪下意识端起了茶杯。
茶水已经冷了,被浸透的几片茶叶舒展着浮在茶面上,有种别样的臃肿笨拙,令人生厌。
她抿了口,又干又涩,味道也不好。
喉咙里好像有什么堵着。
“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对面人终于开口,推一下眼镜,又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抿了口。
也难为他了,这么难喝的茶也能下咽。
他从小就是金尊玉贵的大少爷,什么时候尝过这种?
可是,他神色如常,一点儿异样都看不出来,这倒是让她挺惊异的。
也许,刚出国那段时间也吃过一些苦头吧。
迟溪心情复杂,淡淡道:“没什么好说的。”
蒋聿成的目光从窗外收转到她脸上,隔着镜片,更有一种冰冷的审度,令人窒息。
他严肃起来的时候,真的很难让人在他面前从容。
这种打量让她极不自在,她皱眉,主动开口:“倒是你,怎么会在北京?”
蒋聿成:“秘密。”
她觉得他约莫是笑了一下,但这个笑容转瞬即逝,几乎微不可察。
所以她也不大摸得准他到底在笑什么。
如今的他,心思莫测,实在难以揣摩,早不是从前她可以嬉笑怒骂的那个人了。
她在他面前,也不敢太过造次。
就像迟浦和形容她的——“识时务”。
该有的刺有,但也把握好分寸,绝对不敢轻易得罪人,招致祸患。
在这个名利场里混得越久,越能感受到阶级的差距如天堑。哪怕是迟浦和,也不敢在孟宗权面前放肆,自然也不敢得罪蒋聿成这样的大鳄。
不然就不用他亲自收拾她了,迟浦和第一个不放过她。
他那些生意,除却明面上的又有多少是清白的,跨领域之深,关系之复杂何止是用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他的势力在国外某些地方说是深入军政也绝非无稽之谈。
她跟太多的资本家打过交道,包括孟元廷的父亲孟宗权,明面上是成功的企业家和风度翩翩的慈善家,暗地里却有很多不可言说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