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

他始终看不透蒋聿成这个人。

有时候觉得他冷酷铁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有时候又好像不是那么没有人情味。

亦或者是……对于这种不入流的亲戚,他懒得计较,根本没有放在眼里过。如果他们听话,他也不吝惜施舍一点儿好处。

毕竟,他们算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半小时后,蒋聿成那辆宾利停在了迦南幼儿园门口。

园长得到消息,亲自过来迎接。

张老师杵在他旁边,还有些不明就里,但看这价值不菲的豪车、前呼后拥的随从、还有面前这个气度不凡的男人,料想应该又是某个大人物,也就见怪不怪了。

毕竟,这所贵族幼儿园的很多孩子家长都非富即贵。

“我侄子呢?”蒋聿成淡声问,摘下皮手套,回头递给薛茗。

园长有点尴尬,边说边小心地窥探他的神色:“小朋友之间有点口角,然后,令侄受伤了,现在在……”

“带路。”蒋聿成懒得听他废话,径直朝内走去。

园长忙去前面引路。

出乎蒋聿成的意料,打人的不是什么强壮的男孩子,而是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孩。

教室门开的那一刻,他本能地停下了步子。

是个扎着低马尾的小姑娘,穿着一件淡黄色的连身裙,衣领和袖口都是鹅黄色的荷叶边,看上去俏皮而鲜艳,格外醒目。

小姑娘有一张鹅蛋脸,眉毛弯弯像柳叶,睫毛如两把稠密的小扇子,又黑又卷翘,天生浓颜,艳丽夺目,像是化了妆似的,看着要比同龄的小孩子成熟一点。

在他打量她时,她也在审视他,没等他开口,她已经先声夺人,指着他侄子说:“你是他爸爸?教教他好好说话!下次再惹我,揍死他!”

旁边几个随从和园长都心惊肉跳。

蒋聿成却觉得莞尔,忽然就想要逗逗她。

他俯蹲下身,手搭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下,难得这么有耐心:“你爸爸妈妈呢?就是这么教你的?拳头可不能解决问题。”

迟嘉嘉愣住,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往常跟别人父母吵架时,大人吵不过她就会各种扯大旗,说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

可不管他们怎么吆喝,那满脸的怒气和亟不可待是骗不了人的,就是输给她了。

她会觉得很开心。

可是,这个人不一样,她都这么骂他了,他怎么还在笑呀?

愣怔的功夫,他又说:“是因为吵架吵不过蒋邵,所以恼羞成怒把他打了吗?这是懦夫行为,有理不在声高。知道吗?”

迟嘉嘉又是一噎,被他三言两语怼得说不出话来。

到底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加上想到今天亲子活动上蒋邵说的那些话,她眼眶顿时红了,眼泪像一颗颗金豆子似的砸下去,很快洇湿了衣襟。

她胡乱地抹一把,鼻尖通红,像肿了的小草莓,偏偏倔强地不肯出声。

这一幕有些眼熟。

印象里,有人小时候哭起来好像就是这样的。

蒋聿成愣怔,不知为何莫名心软,多年来冷漠凉薄的内心兴起了波澜。

“别哭了,叔叔跟你道歉。”他朝她递出手。

迟嘉嘉看过去。

这个男人的手宽大修长,指骨分明,很大方地展开在她面前。

他食指和中指上都戴着一枚银色的素圈戒指,一枚纯素的,一枚有简约的浮凸暗纹。因为屈身递手的这个动作,烟灰色的西装袖口露出了半截雪白的衬衣袖口,洁净齐整,立体而挺括,分外矜贵。

就算忽略这些细节,他的声音很好听,语调沉稳又有恰到好处的力度,真的很难让人讨厌。

她的目光又缓缓上移,落在他脸上,一动不动,移不开了。

当时第一想法是:怎么有人可以长得这么好看这么精致啊?比她妈妈和芮阿姨都要好看多了。

周遭其他人跟他站在一起好像有壁,不管是五官还是气质,潦草得不能再潦草。

蒋聿成似乎能看出她的想法,唇边浮起浅浅的笑意。

这种笑意,好像在嘲笑她的立场不坚定似的。

迟嘉嘉马上清醒过来,哼一声别过头:“谁稀罕!”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