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红头罩又是一脚把他的头踩进地里。
卫衣下摆被撩起,青年拿它擦掉脸上沾了的血迹。
他的绿眼睛失望而摄人:“你准备缩在角落到什么时候?”
我的目光聚焦在那几秒间裸/露的皮肤上。
深刻而整齐的y字形缝线仿佛是印刷在视网膜上的错觉,我不敢多想。
牙齿打颤地吐出一口冷气:“对、对不起。”
隐约间,我好像知道红头罩在期待什么,不得不扶着墙站起来,“……你准备……杀了他们吗?”
就像几年前,他轻巧地拿着冲锋枪在仓库里划出一个大圈,然后把装满头颅的尼龙包抛到桌上,像个精心准备了礼物的男孩在等待心上人打开它。
如今,青年低沉的嗓音一如当初卷过我的耳蜗。他的残忍正在漫不经心地踱步:
“为什么不呢?”
拉链拉开,面带惊恐的头颅们咕噜咕噜在桌上跳舞。
当初我站在仓库最边缘,只是个帮男朋友送饭的路人,而现在红头罩站在我面前,他在等待我对此作出反应。
空气里的铁锈味挠着胃,我很想吐,却还是忍住了。
“这不、这不是你的作风……”虚弱的词句爬出我的嘴唇,“你不是这种会因为迁怒而杀死他们的人。”
没有面具和头盔的遮挡,血淋淋的罪犯看上去像刚毕业的大学生,我的视线被他嘴角的伤疤牵动,意识到那是个古怪的冷笑。
冷汗接连冒出后背,我瞥过那两个闭口不言却目露哀求的受害者,咬了咬牙:
“他们俩只是习惯性拿我当软柿子捏,挥刀砍向更弱者是一部分人类的本能,你不能否认这点。”
咬住猎物不放的头狼对此嗤之以鼻。
我心一横,打断他即将发出的嘲笑:“你只是……被我牵连了,要不是和我走在一起,给他们十八个胆子也不会来惹你。这两个人一辈子只能做小混混,他们甚至杀鱼都杀不利索。”
“把他们交给警察吧,拜托你。”
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我朝他深深地弯下腰。
跟随在沉默后的是一声痛呼,红头罩松开对混混们的钳制,在我眼前站定。
“你把我变成了坏人,乌苏。”
他轻易提起我的后领,逼我和他对视,“你看不出来我是在为谁做这件事吗?”
隐藏在他尾音里的压抑在我的脸上扎出血色。
我喘不过气,而且还想逃走,我发现比起被红头罩恐吓,更令人惧怕的他此时的眼神。
“不是这样的!”莫名的激情促使我抓住他的手,他的指节泛红,还沁着淤血——“我只是不想你为了我这样的人动手!我只是觉得很抱歉……”
哽咽阻止我继续说话,于是我垂下头,用嘴唇抵住他关节上的伤口。
红头罩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但他没有抽回去,语气幽幽,透出疲惫:“……你可真是被毁得够彻底的。”
我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红头罩也没给我理清思路的时间。他的手指蓦然收紧,轻易扯着我换了位子,让我去面对地上两个不时抽搐的受害者。
后背与一堵热烫的肌肉墙贴紧,我能感觉到他在身后缓慢呼吸。
“我在救你,乌苏,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只能在验尸台上再见了——如果今晚没有遇见我,你准备做什么?向你那万能的酒精求救?还是像一周前那样等着老头子过来?”
“他和你待了那么久,怎么就没教会你半点东西?你需要的根本不是什么禁闭和保护。”
一连串疑问烧红我的耳垂。我们身高相仿,红头罩的压迫感死死束缚着背后每一寸皮肤。
青年指着地上的人:“这是你的敌人,不应该轮到我来收拾。”
我终于理解他希望我怎么做。
地上的混混鼻青脸肿,涕泗横流,似乎从施令者的发言中捕捉到危险,他们俩互相支撑着站了起来。
“绕了我们吧,乌苏!我们只是好久没见你了,过来打声招呼!”
“早知道你现在有这么……厉害的新欢,我们哪敢来打扰你们呢?!”
我和前男友交往了很多年,粤语也花了很长时间才能听懂。
曾经我以为这代表了家,漂洋过海那么久,我很需要同类的面孔,需要他们和我说两句家乡话。
但其实我出生在更北的城市。
我还知道一开始他们嘲笑我是“大陆货”,以我前任的个性会把床事当成谈资摊在酒桌上。
红头罩开始催促:
“动手,乌苏。”
好吧,只是尝试一下反击,既然我喝得烂醉也能干翻一酒吧的混混,这两个被揍得半死的应该不在话下。
我看着他们,抬起手臂活动了一下。身后的热度适时后退,给我留下表演空间。
深呼吸,乌苏。
“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破巷中的沉闷。
手心沾了点不明□□,我嫌弃地抖了抖,一边回头眼巴巴看着红头罩。
他在捏眉心:“你在给他们挠痒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