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方寒宵足不出户,埋头苦读的第十天。
方老尚书尚在冷眼旁观,方太太已是十分欣慰起来,把家中上下人等都召集了,严令众人无事时务必要远离书斋,不许在附近吵闹,打扰着方寒霄读书。
下仆们诺诺应声,连爱鲜亮的小丫头都不敢跑小花园里掐花戴了,只怕惹得少爷分心,影响了方家未来基业。
方寒霄在府学里一直挂着名额,以往他都是去府学里读书,不过说实话,他往府学去的时候,多半是混日子,府学的教授训导哪里真管得住他们这群家里有背景的猴小子们,只不闯出大祸来,许多事都睁一眼闭一眼地由着他们罢了。
现在方寒霄连府学都不去了,天天窝家里,看上去是失学了,但其实他反而是在下苦功了,因为他这样出身的人真要读书,哪里需要舍近求远,成天去听府学教授的教导,家里现成摆着方老尚书,自己是两榜进士不说,养出来的方父也是,论科举,府学教授学问再高,又哪能权威过他?
方寒霄遇到有不懂的地方,就随时去请教方老尚书。
方老尚书教孙儿,自然是毫不藏私,不遗余力,就尽心程度,也要比府学教授高强得多。
端午已过,天气一日比一日热起来,方寒霄捏着一沓纸,上面写着他今天遇到的问题,走去静德院见方老尚书。
过中庭时,一排下人搬着些箱子家什路过。
方寒霄挺奇怪,他知道方太太下了令,这阵子家里下人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怎么突然闹起搬家来?
他脚步停了一停,问道:“谁的东西?搬来做什么?”
为首的婆子抹了把汗,应道:“回少爷话,这是大少奶奶的,太太吩咐搬回新房里去。”
方寒霄:“……!”
“什么大少奶奶?!”他惊呆了,手里的纸险些捏不住落地上去。
“就是大少奶奶啊。”婆子一边答,一边忍不住偷觑他的神色。
家里主母换了人,下人们都知道了,这么个稀罕事,大家不能不好奇。
不过她没来得及看出什么来,因为方寒霄已如离弦之箭,直向前冲去。
“哎呦。”
他没看路,从拐角处被下人引着走过来的莹月倒是看了,可是来不及闪避,被他挟怒一撞,向后便倒。
方寒霄下意识伸手去拉,他不知少女体态如此轻盈,又拉得太重,莹月一头撞在他胸膛上,晕头转向,不由呜咽一声。
方寒霄如被烫到,忙将她推开,愣了片刻,才想起质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莹月捂着额头,不敢喊痛,小心答道:“是老太爷让我回来的。”
方寒霄瞪着她,知道她没说谎,若无方老尚书首肯,这个小骗子绝无可能带那么些家什一块杀回来。
“你等着,不许动,不许去我屋里,”方寒霄警告她,“我现在去找老太爷。”
莹月急了,她听得懂,他想再把她撵走。她好不容易才回来,才让方老尚书松了口——虽然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方老尚书改了主意,她明明没答应写文书,但能留下来就够了,别的都不要紧,她也不想知道,她有一层奇怪的惧怕,只怕弄清楚了,她的好运就消失了。
“老太爷同意了的,”她急得追了他两步,“我有父母之命了。”
方寒霄不可思议地转过身来,这个大骗子小白兔,长胆子了,在他家里挤兑起他来了!
“那又怎么样?”方寒霄逼近她,发现她身量娇小,比他矮了快一头,这个差距倒很方便他居高临下,他便俯视她,向她宣告,“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