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掐着点儿前去送信,问话期间还上下打量了顾钦一眼,见她衣冠整洁神色如常,想应当是自己的谕令及时,没让这二人起什么冲突。
这其中的关窍顾钦稍一推敲也明白了,对这位年轻的君主不由生出几分好感。
她如实回答:“确有此事,刘将军在末将那儿小坐了会儿,期间我们谈得很是融洽,不过连杯茶都没喝他就又走了,真是来去如风。”
李长安一怔,走了?人已经走了?
“多谢陛下挂怀。”顾钦行礼,算是同李长安表明了她已然知晓用意。
“无妨。”李长安见人看出来了,心中暗暗觉得自己笼络住一点人心,高兴之余又想让自己这两位孤臣多亲近一点,日后也好互相帮衬,道,“今日之事,全是右相告诉朕的,否则朕还不知道刘棋一事。”
顾钦垂眸,被遮挡的眸中暗光微闪,道:“还有一事,末将在陇西时,还要多谢陛下那道及时的圣旨,若是晚上一日,击败北狄恐怕都不会如此轻易。”
她说完这话便掀眸注视天颜,在李长安乌黑的双目中窥见一丝茫然。
此时苏玉澈及时开口:“陛下忘了吗?就是之前传去陇西军营命顾钦为主将的那道圣旨。”
李长安微顿,很快反应过来,恍然大悟似的道:“原来是那道圣旨!顾爱卿不必放在心上,你能凯旋而归,就说明当初朕的决定没有错!”
果然。
顾钦直起了身子,那道圣旨上的字迹与之后授她官身的圣旨字迹全然不同,顾钦虽觉得不足为奇,却也留了个心眼。
今日她这一试探,那道圣旨果然是苏玉澈给她送来的,临危之际,是苏玉澈助了她,既抚平了军营中的不平之声,又让她有了名正言顺的机会。
她虽猜出此事,面上却不显露,状似十分感动地说了些势必为李长安效忠的话,李长安十分满意,高高兴兴让人送顾钦出宫去了。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李长安去了内殿歇息,苏玉澈招来苏丁推着他出宫。
走在长长雪白的青云道上时,他看见一道翠如劲竹的身影站在殿前的石阶上,阳光撒在她朝气的面容上,一时竟有些耀眼。
苏玉澈微顿,伸手示意苏丁先行退下,他正欲自行驱动轮椅去与顾钦说话,可顾钦看见了他,露出一个灿然的微笑跳下石阶大步流星来至他面前。
她身形颀长,身影在苏玉澈身上投下一片阴影,无端让苏玉澈觉得有些压迫,可她分明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儿家。
不及深想,顾钦已然自如地摸了把苏玉澈的轮椅,思量着道:“这个轮椅也太笨重了些,这样大的体积,分明可以再多增加些实用的功能,若只是一把轮椅,分明可以再做得小巧轻便些。”
这样自来熟的挑剔让苏玉澈有些不豫,他道:“这已经是工匠做出最便捷的了。”
他目露责备,全然以长者自居,放眼整个朝中也没人敢对他的东西挑剔,更无人会在距离他这么近的位置说话。
谁知顾钦全然不在意,道:“我来做,等做好了,便给苏相送去。”
这次她不再称他“右相”,而是带上了他的姓,明明她眼神干净澄澈,苏玉澈却觉得她身上好似有火在烧,带着灼人的恼意。
他敛目道:“本相从不收礼,顾将军还是歇了这心思。”
“不是寻常的礼。”顾钦站直了身子,学着苏玉澈冷冰冰的口吻说话,“只是本将素来不喜欠人人情,苏相既存心想与本将划清干系,还是收下这谢礼罢。”
苏玉澈微怔。
顾钦观他神色,便知他已然想到是她猜出了圣旨的事,索性道:“我就当苏相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