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筝的吃相很好,细嚼慢咽,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再加上那张脸,简直美好的像一幅美人用膳图。云秀看的胃口大开,黎筝没吃多少就饱了,剩下的全被云秀吞入口中。
黎筝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敬佩。
欲言又止半晌才犹豫着开口道:“你辛苦了。”累到能吃这么多饭。
云秀都不忍心说是他吃的太少了,现实里哪有像黎筝这个年纪的男生吃饭只吃一小碗,菜都不吃几口的。只是顺着黎筝的话,状似羞赧地低下头,收拾好碗筷放在托盘上,利索地端着托盘出了龙辇。
队伍等众人都用完午膳,就继续开始前行,毕竟是要赶在冬季和年前完成冬狩,队伍前行速度并不慢,到了夜里已经走了一百多里地。等大家安营扎寨时,不少只能步行,无车可坐的人,已经累的倒头就睡。黎筝在车里坐了一天,趁众人扎营的功夫,跳下龙辇就要向外走。
忽然被一旁的迟冕拦住了去路,迟冕看着他,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老狐狸样:“陛下要去何处?”
“......”黎筝简直想撕烂他那张嘴。
他本来想趁着大家不注意,观察一下周围地形,看看自己怎么逃跑方便,现在迟冕一叫他,周围几名侍卫都看了过来,黎筝只能站在原地和迟冕说话。
“朕想...散散步...”
迟冕脸上假笑不变:“微臣刚好也吃多了,陪陛下一起走走吧。”
......你怎么知道朕吃多了。
黎筝懒得多费口舌,转身就沿着队伍向后走。一旁的迟冕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刚才注意到二人的侍卫们极有眼力见地跟在他们身后守卫。
迟冕身高虽然不及殷云霁,但依旧比黎筝高不少,略落后半步跟在黎筝身侧,活像个不带刀的侍卫。再加上周围路过的大臣们一个个冲他们行礼。
黎筝顿时什么观察地形的心情都没有了。
依照迟冕的老狐狸脑子,自己只要多看外面一眼,他就能猜到自己要做什么。黎筝可不敢在迟冕面前动心思。
他这么一想,顿时更加不想和迟冕一同散步,勉强走了不到半炷香,黎筝就接口腿酸了,想要原路返回。
没想到迟冕居然从怀中掏出一张方巾,垫在了路边的石头上。
黎筝原本以为迟冕是要自己坐,没想到迟冕居然冲着他拱手,示意黎筝坐过去。
黎筝狐疑看他一眼,不明白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犹犹豫豫地在石头上坐下,顿感如坐针毡。
迟冕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看着他。
黎筝总觉得下一刻,身后看着他的迟冕就要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直接将他割喉。
他没忘记自己刚当上傀儡皇帝那年,路过御花园时,正听到迟冕建议殷云霁,命黎筝赐他国姓,而后随便找个理由将黎筝杀了,就能名正言顺继承皇位。
毕竟黎国皇族人丁单薄,出了改姓黎的殷云霁外,也没有旁的黎国皇族了。
两人谈论起黎筝的生死,平静地像是在杀一只兔子,面上轻蔑又轻松,根本不把他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黎筝永远都记得那天也是和如今这样寒风大作,他蹲在御花园的花丛后面,吓得浑身发抖不敢出声。怕殷云霁和迟冕发现他偷听后直接灭口,又怕背后忽然钻出个宫女太监暴露他行踪。直到殷云霁二人谈完话先后离去,他才从花丛中爬出来。那时已经浑身湿透满身冷汗,四肢都僵硬的没有知觉,回去后便发了一场高烧。
黎筝沉浸在回忆里,越想越觉得心中寒凉。
倏地听见背后迟冕低声道:“陛下今日,为何要去扶那名女子?”
黎筝一下从回忆中清醒,诧异回头睨了眼迟冕:“人撞到朕的御马上摔倒,朕去扶,有何问题。”
迟冕听了他的话,不知道在想什么,清凌凌的目光深深望向黎筝,脸上的假笑慢慢淡了。
黎筝懒得猜他们这种极智近妖的人的心思,回头继续看自己前方的树林。没想到身后的迟冕忽然走到他左侧,撩起衣摆在他身旁席地而坐。
“果然时运不济长自省,陛下当年策马不慎踩死百姓的子女,却骂其为街边鼠蚁。如今再出宫,居然会为了摔倒的女子亲自下龙辇。”
黎筝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惊疑看向他:“朕这三年来除了冬狩从未骑马,怎么可能害人性命。”
迟冕脸上的笑彻底没了,面无表情和他对视,“陛下当然不记得,陛下还是五皇子时的记忆,不都随着大病一场全忘了吗。”
时间已经到了夜晚,光线昏暗的树林官道上,迟冕白皙清秀的脸显得格外惨白,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黎筝看到他眼中有恨。
黎筝知道迟冕想让他死,对他憎恨实属正常,只是迟冕说的话,他却不能认同。
“朕就算记忆全失,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朕现在不会肆意害人性命,过去亦不会。而且,”他自嘲一笑:“右相想挖苦朕,何必拐着弯叫错称谓。先帝向来将朕与皇妹视为眼中钉,怎么可能排入皇子名号。五皇子指的是黎昕,不是朕。”
先帝本有六名皇子一名公主,其中两名幼年便夭折,黎昕就是那位行六的皇子。只是黎筝在宫里本就没有什么地位,先帝恨不得他能早点死,并不叫他五皇子,也不称黎姝为公主。而是直接越过他,称比他小两个月的黎昕为五皇子。
迟冕想强行给他泼脏水,说他杀人子女,直说就是。还在称呼上拐着弯气他,真真是半分修养也无。
黎筝气得浑身发抖,起身就要离去。却没想到这人还没损完,居然抓住他的胳膊。
黎筝低头看过去,就见迟冕怔怔望着他,脸上带着点仓惶和不敢置信,“陛下说的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