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筠在碧纱橱内听得这场官司,暗暗弯了弯唇,瞥见一宫女拧来一食盒,舒筠连忙起身,借着宽大的衣袖,悄悄塞了一锭银子过去,那宫女眸露震惊,连忙无声摇头,舒筠却执意塞入她袖管里,宫女僵了片刻,最终收下了,随后替她打开食盒布菜,虽是没说话,姿态神情却迥然不同。
这一夜但凡来伺候过舒筠的人都得了好处,宫婢们不是傻的,伙同公主欺负舒筠,最终惨遭背锅,而给舒筠行方便却有好处拿,这相比较,明面上大家听主子吩咐,暗中却不会苛待舒筠。
经历这么一遭,舒筠也算看明白了,舒太妃外强中干,咋咋呼呼,并无太深的城府,否则今夜就不会处置那名宫女,寒下人的心。
初来陌生环境,舒筠睡得并不好,一夜辗转反侧。
御书房。
裴钺沐浴换了一身明黄的龙袍,便坐在御案后批改奏折,他今日午后微服私访,后又在上林苑驯了一会儿马,以至于桌案堆了不少折子。
刘奎里里外外进出数次,见他一丝不苟,不敢打搅,心里却跟吞了个枣似的,不上不下。
这圣上到底认出舒筠没有,若是认出了,不该是这副模样啊。
裴钺见刘奎总在跟前晃来晃去,终于忍不住了,悬着笔问,
“你这是被虫子咬了,皮痒?”
刘奎终于熬到祖宗开了口,连忙凑过来,“老奴不是被虫子咬了,老奴是被那姑娘给气坏了。”他愤愤不平指着英华殿的方向,
“老奴恰才翻了英华殿的开销折子,顺道看了一眼名录,哪有姑娘姓苏?她分明是说谎。”
裴钺闻言先是愣了下,旋即气笑了,
“小丫头片子又糊弄朕...”
这个“又”字,可是道出个中真谛。
说明认出了人来。
刘奎心里踏实了,后又装腔作调道,
“那姑娘简直胆大包天,竟敢欺瞒当今圣上,依老奴看,得把人抓过来狠狠惩罚一番才是。”
真要惩罚哪里需要抓来御书房。
裴钺看着他尽情表演,末尾凉凉道,“你去....”
刘奎对上他冰凉的眼神,又咧开嘴笑嘻嘻道,“老奴哪敢怠慢陛下的心上人呢?”
裴钺手执奏折,目光内敛,“什么心上人,这是哪跟哪,朕是这等肤浅的人吗?”
“是是是,您当然不肤浅,您还能跟人家小姑娘玩过家家,自认是驯马师呢。”刘奎轻哼一声,
裴钺合上奏折,抬起眸来,语含讽意,“朕自报家门,施压于她,再告诉她,你与朕有了肌肤之亲,得对朕负责,是吗?”
刘奎明白了,那夜是天时地利人和,如今过去了半月,事情不可同日而语。
再者,皇帝的脾性他约莫也明白,感情嘛,终究得你情我愿,水到渠成。
“老奴要不去查一查她是何人?”
裴钺专注地批阅折子,许久没回他,好半晌,方才想起他的话,摇摇头,“不必了....”语气已淡了几分,显然将这事抛诸脑后。
刘奎遗憾地迈出御书房,看来铁树是没打算开花。皇帝从不喜底下的人自作聪明,刘奎也不敢生出小心思。
这一夜刘奎睡得并不好,他做了一个梦,梦到舒筠对皇帝死缠烂打,激动地睁开眼,发现是空欢喜一场,心情更失落了。
他老人家一失落,司礼监底下的小太监们越发小心谨慎,唯恐惹了老祖宗。
刘奎的失落一直持续到傍晚,今日天气并不好,天际聚了些云团,奉天殿有点闷,他上了些年纪,身子也不大好,被御书房的龙延香熏的有些头晕目眩,便撑着小太监的手臂迈了出来,
行至门口,跟前罩过一片阴影,只见威武高大的蔺洵大步从外头进来,他额尖渗出汗,看模样,仿佛从上林苑过来,
“你这急吼吼的是做什么,小心熏着陛下,快些去换个衣裳来!”刘奎斥道,
“哪里…”蔺洵给他行了一个礼,揩汗道,“下官刚打玄武门进宫,瞧见昨日那姑娘仿佛在树下等人,莫不是在等陛下?下官赶着来回禀!”
刘奎闻言阴郁一扫而空,精神抖擞地抚掌,
这梦果然灵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