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
“那边有个没人的地方,不远,我们过去说吧。”方趁时指了指另一边,“这里太打眼了。”
谢晏这才后知后觉,他们站在餐厅后门走出来的那条花园小道上,路过的人已经有好几个掏出手机拍他们了。
这是在干什么?好怪。
·
方趁时找的地方是花园里一个装饰用回廊的角落,这边平时鲜有人来,外面有绿化遮挡,从餐厅出来的人也看不见。
最关键的是,边上有石质条凳可以坐。
谢晏蹦跳着过去过下。
方趁时手插兜靠在一根咖色的木头柱子上,目光随着他移动,看着有些散漫:“要说什么?”
“也没什么。”谢晏看他,“想劝劝你,但没想好怎么说。”
“你去班里问,不喜欢学习的人一抓一大把,你每个都要劝么?”
“别人又没你这么好的成绩。”谢晏一脸“你在说什么胡话”的样子,“你不学是暴敛天物,别的人不爱学就不学呗。人各有命,尊重祝福。”
方趁时:“殄。”
“什么?”
“殄,暴‘tiǎn’天物,在这个词里的意思是‘糟蹋’。”方趁时淡淡道,“你读错音了。”
谢晏:“……”
他的脸迅速胀红,成了一颗熟透的番茄,好在还有背后的大太阳能够作为借口。
“倒不如说,我有点好奇。”方趁时问,“你为什么突然上进起来了?”
“……我?”
这个问题,谢晏还真没有想过。
他觉得这是个自然而然的事。
因为学历难看,又没有一技之长傍身,谢晏辍学以后找不到工作,只能去修宁市东边一个城中村地带蹲日结工。日结工不是每天都能找到活,常常一天赚的钱要用来填之后一周的肚子。
后来他攒了些经验,年纪也大了点,才找到一份能签合同的流水线上的活计。
可流水线上的活哪是人能干的,太累了,他时不时会想,要是当初能好好学习,拿个好点的学历,或许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或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后悔没念书的。
但也有可能是他出车祸那天回忆起了许多被他逐渐遗忘的、小时候的事,才意识到无论是带他长大的奶奶,还是他自己,对知识和学校里那些“聪明的孩子”都有种天然的敬仰,小学的时候他还很愿意上学,厌学是父母离世后才开始的。
但这些话,他也没办法跟方趁时说,只好挑拣了一个最常见的理由:“就……不想再混日子了?今年惹是生非,明年惹是生非,混到27岁、37岁,还是什么都不会,这怎么行?”
方趁时也没说信或是不信:“那你就准备拿这种理由劝我?”
“是啊,不行吗?”谢晏想了想说,“咱们现在还是在学校里,以后毕业出了社会,不管是自己找工作还是……呃,接手父母的公司,总不能什么都不会吧?”
他说到一半,才想起澜越学子家境都不错,大概是不需要自己找工作的。
但当接班人也得看得懂公司报表吧?!
“你是真不知道我父母是谁啊。”听完,方趁时极淡地笑了一下。
谢晏愣了愣:“我应该知道吗?”
“澜越里很少有人不知道。”方趁时说,“他们不仅知道,还会想方设法打听我和我父母的喜好。”
谢晏眨了眨眼:“刚刚盛柯说你爸是个科学家?”
“嗯。但我母亲是孟家目前的掌权人,你听说过孟氏吗?”
听……是听说过。
修宁市中最高的那两幢写字楼听说是家什么什么大公司的,公司名没听清,但谢晏以前听工友唠过,说那家公司也是“孟氏”旗下的,像这样规模的子公司还有不少。
“……你母亲有几个孩子?”好一会儿,谢晏才问。
“我一个。”
“家里……家族里,其他兄弟姐妹呢?”
“三个表哥一个表姐,两个表弟两个表妹。”
如果平时有人这样查方趁时户口,他大概早就开嘲了,今天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耐性,还跟谢晏多解释了一句:“不过只要我四肢健全地活着,我妈应该是不会考虑让他们继承的。她也说过,如果我对公司的事没兴趣,她以后会找职业经理人来接手,我只需要躺着拿分红就行——告诉我,勤奋好学对我有什么必要性吗?”
谢晏:“……”
虽然两个人只是一站一坐在回廊里说话,但谢晏有种自己被黄金“瀑布”糊脸的错觉。
万恶的有钱人。
“那,”他干巴巴地说,“你难道不觉得,把未知的东西变为已知,拓展自己的认知……这个过程本身很有趣吗?”
有趣吗?也许曾经有过。
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