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半缘修道半缘君

·第二十四章·

半缘修道半缘君

这真的就是祖洲?

我惊喜交集,这里,分明就是我梦里的那个岛,容琛立在那里,背对苍山,面朝大海,和我梦里的情景一模一样,只不过是他肩上没有站着停云。

容琛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深邃澄澈的眼眸灿若星辰。白色的羽衣映着朝阳的光,光华流转间仿佛有一道七彩的虹。我感觉到他的手指在微微地颤抖。

“这就是祖洲。”

他的声音如此激动,脸色浮现出欣喜若狂的笑容。从我认识他的那一日起,他一直都喜怒不行于色,镇定从容淡定闲雅,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张扬明亮的表情。

连维反倒有些难以置信,瞪着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容琛。

“你确定,这就是祖洲?”

容琛笑着点头:“是。这里便是。”

连维脸上显出狂喜之情。他张开双臂,放声大笑,突然咳嗽起来。泪花涌在他的眼角,他弯着腰,慢慢,慢慢地蹲下了身子,突然,放声大哭。

历经千辛万苦,生死劫难来到这里,没有人不激动不感慨。

我的眼泪不知不觉间也落了下来,我想起了元昭和眉妩。

容琛轻轻抹去我的泪,只说了一句:“你一定会找到他们,就如同我找到你。”

我含泪点了点头。

容琛牵着我的手,朝着岛上走去。一路上地势渐高,好似登山。放眼看去,四野都是不同的景致。每过一段距离,都有一座精美的凉亭,里面放着叫不出名字的果子和清冽的甘泉。

我们停下歇脚,喝了泉水,吃了果子之后,周身仿佛都被灵气萦绕,竟然又生出力气,继续去登上下一阶的山阶。

这段距离恰到好处,几乎每在筋疲力竭之时,便有一座凉亭出现,可以歇脚,可以饮食。

阶梯绵绵无尽,仿佛要通往天宫,越向上走,仿佛离天越近,仿佛抬手就能抚摸到太阳。

终于,阶梯的尽头出现了一座朱红色的宫殿,四周传来缥缈的乐声,不知名的白羽鸟停在大殿的屋顶,黑琉璃一般的眼睛看着我们,仿佛通晓人性,朱红色的屋顶落满了白鸟,好似覆盖了一层皑皑白雪,那乐声不知从何处来,仿佛在附近,又仿佛在天边。

奇异的是,乐声中的岛屿反而有种万籁无声的安宁平静,让人浑然忘机,犹似看破红尘后的那一刻归隐。

容琛上前推开了门,这是一座奇异的宫殿,里面布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最让我吃惊的是,在一个水晶球里,居然还养着一双眼睛。

我一眼看去,便被勾住了视线。那一双眼睛,胜过世间最轻柔的秋水,最明丽的春波,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仿佛脉脉含情地看着你,似乎有无数的话语要对你说,似乎有无数的情感要向你倾诉,这样勾魂摄魄的一双眼眸,是我生平仅见。

宫殿后是一片琼田,里面开满了各色的花,长满了各种的植物。

连维的神色激动起来。“是不是这些都是长生仙草?”他随手就要去摘一朵碧蓝色的花。

“勿动。”

容琛来不及阻止,那朵花突然变成了一把锁,将连维的两只手,齐齐锁在了一起。

“尊者,他初来乍到,多有得罪。”

容琛对着琼田躬身施礼。

我有些奇怪,因为根本没有看到人。

就在我疑惑的那一刻,琼田中升起一道霞光,一个白须委地的老者须臾便到了跟前。

“参见尊者。”

“怎么又是你。没意思没意思。”

老者好似不大乐意见到容琛,捋了捋胡须,便走进了殿里。

他停在殿中,撩起袍子的那一瞬间,腿边出现了一把舒适的躺椅。

他坐下,手抬起,一柄精巧的小壶握在了掌中。一切都仿佛就在他的身畔,只是隐没了行踪,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举手投足皆是一股惬意悠然的仙风道骨。

“好吧,虽然不是新客人,但毕竟远道而来,老朽还是要尽一下地主之谊。”

话音刚落,我和容琛的手里,便多了一个白玉杯子,里面是碧绿的一汪水。

容琛对我点点头:“这是祖洲仙泉。”

我本已经渴了,道了声谢,便一饮而尽。

水如口中,顿时有一股清冽甜香之气,在唇舌口腹之间流动,指尖脚趾仿佛都被那股清冽之气洗了一遍,惫倦饥渴瞬间消失不见,是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

连维站在一旁,甚是尴尬。尊者拂了拂袖,他手中的锁不见了。

尊者抬眼打量了他一番:“你倒是第一次来,可是为了养神芝来的?”

“是。在下不远万里,死里求生,只为了求尊者恩赐一棵养神芝。”

尊者撩了撩眼皮:“你可知道我祖洲的规矩?”

“什么规矩?”

“养神芝要拿你最珍贵的东西来换。”

连维面露难色:“我来的时候,遇见了不少磨难变故,除了这身衣服,已经身无一物。”

尊者撇了撇嘴:“养神芝万把年才生出一棵,贵重无比,服之可长生。世人谁不想要?若都是像你这样,空口白牙地来要,过个十年八年,这世上可都是神仙了,哪里还显得我们这些神仙的珍贵和稀少?”

……老神仙你还真是坦诚。

尊者拢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道:“这世上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你又不是玉皇大帝,又不是菩提老祖,凭什么白给你……我这里也不是饭馆酒楼,赊账的事,想都别想,哼……万事有得必有失,总要拿一样你觉得最贵重的东西来换。”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随意地指着殿里:“你看我这里,都是来求养神芝的人留下的东西,诺,那双眼睛,你看见了吧,多动人的一双明眸,只要人看上一眼便会沉溺不能自拔。那是南赡部洲的第一美人的一双眼睛,为了她,南赡部洲的两个国家整整打了三十年。”

连维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就眨了眨眼眸。

尊者却瞥了他一眼:“你这双眼睛,我才不要,又不会颠倒众生。”

连维松了口气,有些窘迫:“尊者,除了我的衣服和我的身体,实在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

尊者横了他一眼:“最珍贵的东西,可不一定都是实物。”

“那是什么?”

尊者叹道:“你这个人可真是愚钝。最珍贵的,可以是一样东西,也可以是一个人,一份感情,或一个梦想,等等。”

连维挠了挠头:“我懂了……尊者请容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