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妩点头,感慨万千:“是啊,看来我不该学易容整容之术,性命攸关之时,谁还要脸啊。”
我正欲发笑,身后先有人噗了一声,一回头,看见了一脸窘色的元昭,和一脸笑意的容琛。
眉妩讪笑:“要命才是正理。”
容琛点头:“你说的是个极朴实的真理。”
风云变幻之后,甲板上的人纷纷回了船舱里安歇,我和眉妩也回了卧室。
寐生跟着我进了房间,关上门小心翼翼问道:“大师父,你认识那个鲛人么?”
我有些奇怪:“我怎么会认识鲛人?”
“那她怎么说,好久都没看见你了。”
我吃了一惊,突然想起来寐生听得懂鸟语兽言,但没想到他居然也能听懂鲛人之语。
鲛人怎么会见过我?是不是因为伽罗在东海之滨,我时常在海边行走,所以她见过我?
“她还说了什么?”
“她对昶帝说,你还活着。”
我越发莫名其妙,怔了一下问道:“你可知道那鲛人唱的是什么?”
“好似是首歌谣。思君不归兮,人空瘦,思君不归兮,月空明。”
这是什么意思?
我心里再次被谜团笼罩,许久都无法入睡,思前想后,我爬起来去找容琛。
没想到他也没有入睡,斜倚在栏杆上,望着漆黑暗沉的海面出神。星辰像是宝石,闪烁在海天之间,夜风吹着他衣衫的下摆,起伏摇曳如海浪。
“你怎么没睡?”
我和他几乎同时开口,说罢,相互一笑。
“你找我有事?”
“寐生听得懂鲛人之语。”
他眼眸一亮:“鲛人说了什么?”
“她说了两句话,一句是:好久没见到你了,另一句是对昶帝说,你没死。”
容琛的脸色骤变,怔怔看着我。
“你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他转过身去,面朝大海沉默无言。
我有种直觉,他知道鲛人的意思,只是在犹豫该不该告诉我。他的神秘莫测,让我即便站在他的身后,也仿佛隔了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一种淡如云烟的怅然油然而生,我永远都猜不到他的心。
他转过头来,柔声道:“你有没有觉得昶帝长得很像一个人?”
“谁?”
他静静地望着我:“你好好想想。”
像谁?他总不会像女人,我把认识的男性在脑子里扒拉了一遍,突然惊起一个念头,犹豫了片刻才不确定地问:“师父?”
“是,他长得很像二十年前的莫归。这些年来,莫归为了看起来更加成熟老成,符合神医的名号,一直留着胡子,自称美髯神医。你想,若是他去掉那些胡子,是不是和昶帝有七分相像?”
师父性情随和,笑容可掬,是一位可亲可爱的英俊大叔。而昶帝冷酷暴戾,浑身都是生人勿近,格杀勿论的气息,一见便让人退避三舍。所以看到昶帝的时候,我从未把他和师父联系起来,但此刻在脑海中仔细地回想,两人的眉眼却真得是像极了。只不过是师父比他年长个一二十岁,更添一份成熟儒雅,沉稳从容。
“他曾经救过一个鲛人的首领,所以,这些鲛人见到昶帝,可能以为是他。这个女鲛人就是当年被你师父救下的那个鲛人。”
“你当年是和师父在一起吗?”
“我是和他在一起。但那时,我饥渴交加,每日昏昏沉沉不甚清醒,鲛人的容颜又生得比较相似,我不大确信是不是她。但既然她说了那句好久没见,我想应该就是她,那句好久不见你,应该是对我说的。”
“那她的那一句,你还活着,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师父他已经死了?”
“呸呸呸,你个没良心的死丫头,想咒死他啊。”
“不是啦,我只是很担心他。”
他嘿嘿一笑:“你莫不是喜欢你师父吧?”
我脸上一热,瞪了他一眼:“胡说。”
他好整以暇地抱起胳膊,笑眯眯道:“哦,原来,莫归也有人喜欢啊。”
我不服气:“师父怎么不能有人喜欢?难道女人都喜欢你这样的不成?”
他沉默了片刻,幽幽道:“我从没这么以为,总有女人不喜欢我,比如你。”
我尴尬地低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原来那一天我和眉妩的谈话他都听见了。
“不过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够了。”
我震惊地抬起头来。他定定地看着我,眼中仿佛沉湎了一幕星光,闪烁出瑰丽的光芒。
我心跳得几乎不能呼吸,拼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公子别开玩笑了,夜深了,早些安歇吧。”
他定是开玩笑的,他一向喜欢调侃。
可是,他的眼神,他的神色,他的语气,莫不像是真心诚意的告白……我掉头就走,不敢回看,很怕迷失在他眼中那一片耀眼的光芒里,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