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似曾相逢燕归来

眉妩一怔之后露出惊喜羞涩之色,但却没有接那锦盒,只道:“公子太客气了,既是师父的贵客,我们欢迎之至,岂敢收礼,回头师父知道,定会不高兴。”

听到这话,我不由吃了一惊,她何时惧怕过师父不高兴?她恨不得天天惹他不高兴她才高兴。

转念一想,我明白了。我比她入门早了八年,虽比她小了半岁,按资历却是她师姐。师父不在,客人送礼应该送我这位“代理地主”才是。容琛却只送她不送我,想必她是怕我难堪,所以不好意思收下。

其实,我一点都不介意。这些年来,每次跟随师父出门,男人对她惊若天人,对我避之不及,她跟前门庭若市,我跟前门可罗雀,被裸地打击了这么多年,我早就练就了一坨金刚不坏之心。

我淡定地替她接过礼物,放在她手上:“公子的一片好意,却之不恭,你就收下吧。快看看是什么?”

眉妩欢喜地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套精巧至极的刀具,各式各样,足有二十几种。

“听你师父说,你喜欢易容整容,这些想必用得上。”

“多谢公子。”

眉妩拿起那些精致的刀具爱不释手,笑得眉眼弯弯。

给她送礼物的男人没有一驴车也有一箩筐,但她从没这样高兴过,看来,关键是送东西的人是谁。若是不喜欢的,送倾城之财,亦是粪土。若是自己喜欢的人,送一捧月色便可醉了良宵。

眉妩的心事昭然若揭,于是我善解人意地说道:“眉妩,你陪公子说话,我去烧水泡茶。”

出了门,我突然有种感觉,师父邀请容琛上岛做客,大约是替她找了个如意郎君来上门相亲。

我慢悠悠地烧了一壶雪水,泡了杯昆仑雪菊,托着双螭白玉盏到了负雪楼。

没想到屋里只有眉妩一个人。

玉瓶里的桃花灼灼其华,她神思恍惚地坐在那里,眼中映着一束桃花。

我放下茶盘,四处看了看:“他呢?”

眉妩脸上飞红:“他在后面沐浴。”

果然是个有洁癖的人。

我甚是关心两人的进展,八卦地问:“你们刚才,聊了什么?”

眉妩略有些惆怅:“你一走,他就去沐浴了。”

我怅然之余倒有些意外。一般男子见到眉妩通常都会惜时如命,恨不能将一句话拉皮筋一般拉到十句话长,我刻意留给两人的独处时光,他不解风情地去洗个什么澡?

我凑到她耳边:“你是不是喜欢他?”

眉妩一愣:“你怎么知道?”

“连旺财都看出来了。”

“哎呀讨厌,又取笑人家。”

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眉妩,我并没取笑你,估计师父是给你寻个上门女婿来相亲。然后,嗯,你懂的。”

眉妩回了一个“我懂”的眼神,却遗憾地一摊手:“可是,他并没有对我一见倾心。”

“你怎么知道?”

眉妩嗔了我一眼:“我自然知道。”

这倒也是,俗话说久病成医,眉妩见多了那种一见钟情的目光,经验丰富。耳濡目染之下,连带着我也练出了一双精光四溢的眸子。容琛双眸澄澈明净,深邃睿智,看着眉妩时的确没有那些男子的那股子激昂热烈,痴迷狷狂,端的是沉着从容,波澜不惊。

我拍了拍眉妩的肩头:“别担心,这世上怎么会有男人不喜欢你?除非他不是男人。”

“你胡说什么呢?他当然是男人。”

我指了指里间:“你看过?”

眉妩红着脸蛋嗔道:“讨厌!我可不是那种偷看男人洗澡的人,不像你。”

我淡定地说:“我也不偷看,都是正大光明地看。”

行医治病,难免要见到男人的身体,所以,像我这种金刚罩面皮的女人,委实不多。但是,见到眉妩跟见到一棵白菜样的男人,更是不多。

我不由心里寻思,他这般淡定,到底是千帆过尽,还是审美观扭曲,抑或是,不喜欢女人?想到后一种可能,我一阵义愤填膺,这样的男人若是断了袖去,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趴到眉妩耳边道:“七仙女和董永的故事你知道吧?”

“知道,怎么了?”

我期期艾艾道:“要不,你把茶水送进去?顺便,咳咳,你不用拿走他的衣服,只需脱掉你的衣服……”

自从事了大夫这个行当,我便喜欢直来直去直接解决问题,就像遇见一个患者,甭管用什么药,只要能药到病除便行。

“啊呸呸呸,你个淫贼!”眉妩羞红了脸,一跺脚走了。

我羞愧地从袖管里掏出一方丝帕擦了擦额头的淫汗,擦完才发现是包过脚丫子的那方丝帕……

这时,屏风后响起脚步声。

容琛从后面走了出来,换了一身素白的长衫,真真是晨如朝阳,暮如朗月。

我使了很大劲,才把眼珠子从他身上挪到茶盘上,挤出一坨笑:“公子请用。”

他端起茶水饮了两口放下,冲我笑了笑,笑容轻浅随意却极是生动撩人。

我初时以为他在看我眉间的黑印,后来发觉不是,每一寸肌肤好似都被一缕清幽的月光拂过。

我想世上没有一个女子能禁得起他的一记凝睇。那目光明澈通透,明净动人,像是深井之水,让人凭空生出一股要搅动起波澜的欲念。

渐渐有一股热力悄无声息地在耳廓涌生,我搓了搓面皮,挤出一丝干笑:“公子,我脸上有何不妥么?”我记得早起是洗过脸的,手指抹了下眼角,并无眵目糊。

他笑盈盈望着我:“方才我听说,世上没有男人会不喜欢眉妩,除非他不是男人。”

我挤出一坨无辜的笑:“啊,我说过吗?公子听错了吧?”

他抿唇不语,闲闲地靠着紫檀桌,骨节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冲着我挑眉一笑:“要不,你来验看验看。”

那素色长衫样式简单,腰带也只是随意地系了个结,衣襟松松垮垮的好似随时要打开。

我心里扑通一跳,觉得鼻腔里热烘烘的激流涌动。

他作势拉了一下腰带,似笑非笑。

我一手捂着鼻子,腾出另一只手晃了晃:“啊,不不不,敬谢不敏、敬谢不敏。”

他紧上一步,笑容极是诚恳:“无妨无妨,医者父母心嘛。”

我忙退了两步,不想他又紧上两步。

我稳住步子,挤出一坨慈祥的笑:“既然这样,那我就……却之不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