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洞房里笑声震天。
慕沉泓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可疑的红晕。
这位太子殿下平素高高在上,众人面前一向温文尔雅,又生了一张出尘脱俗的嫡仙面孔,举止如清风朗月,清贵昳丽。谁又曾见到他窘迫的模样,难得见到一次他被人戏弄的场面,可真是大快人心,大开眼界。
宫卿心里窝了小半年的火气,眼下正烧得旺旺的,就等着这一刻呢,心道,还得意啊,今天不让你做出五十首却扇诗来,难解我心头之恨。
慕沉泓又连着做了五首却扇诗,宫卿就是不拿下团扇。
众人笑得震天响,太子殿下的脸色越发的好看。众人笑得直打跌,都看得出来,新娘子这是存了心思想要为难太子殿下。没想到太子居然也有被人为难的时候。
十二首之后,慕沉泓心火也旺了起来,作诗难不倒他,可是良宵一夜值千金,岂容辜负。于是,太子殿下清了清嗓子,缓缓道:
“洞房映花烛,团扇掩红妆,上元解灯谜,辟邪戏明珠。”
宫卿听到前两句,嘴角还噙着一抹畅意的笑,听到第三句的时候,怔了一下,再听到第四句,她手中的团扇情不自禁一下子拿开了。
眼前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眉目清雅,目中含笑,隐含促狭。
她直直地看着他的眼,心里一阵狂跳,难道是他?难道那一夜救了自己的人是他!
众人乐道:“却扇了,却扇了。”
“真是绝色佳人啊。”
长公主拍了拍手,止住众人的欢笑和赞叹,“好了好了,该喝合卺酒了。”
宫卿已经听不见耳边的笑声,眼中只有慕沉泓温柔的眼眸和带着促狭的笑意。这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是他呢?她心里怦怦直跳,不知是震惊,是欢快还是激动。她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居然出现在洞房花烛夜,的确让人又惊又喜,可是那个人是慕沉泓,又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无措之际,赵国夫人和安国公夫人已经端过来金盘,龙凤合卺玉杯里盛放着琼酒。
慕沉泓端起酒杯,笑吟吟地看着她。
宫卿恍惚如梦,也端起酒杯。
她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眸,终于找到了藏在心里的那种眼神,的确是他。
近在咫尺的慕沉泓,和那夜救了她的人,终于重合在一起。
她被他太子的身份迷惑了,从未想过是那个人会是太子,所以即使见过他无数次,被他调戏过无数次,都压根也没往那里想过,也从未仔细地看他的眼神。
此刻回想起来,那人戏谑的语气,促狭的眼神,无一不是慕沉泓私下和她在一起时的典型做派。她心里跳如擂鼓,此刻却已无暇多想。
合卺玉杯放在她的手里,两人共饮之后,洞房里的众人齐声贺道:“太子嘉聘礼成,益绵景福。”
长公主笑道:“太子可是等急了,我们这些煞风景的快快散了去。”
嬉笑声中,众人散去,宫女也悄然离开,寝殿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有一对龙凤高烛映着一对新人。
热热闹闹的洞房单独剩下两人,顿时气氛便变得暧昧起来。眼前这个讨人厌的太子,转眼之间他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心动之人,于是筹划了好久的新婚夜整人计划便泡汤了,惊喜交集又意乱情迷,好是纠结。
慕沉泓伸手抱住了美人,笑吟吟问:“是不是很意外?”
宫卿羞赧地用手撑着他的胸膛,犹自口头顽抗:“我不信。”
“我有信物。”他伸开手,掌心里是一颗珍珠,正是她当初衣服领口上的珍珠。
她咬着唇,无话可说,脸上红晕渐深,眸光闪闪,渐渐柔如春水。这幅小模样真是无比可爱。
“就知道你会耍赖。”他得意地一笑,伸手把她往怀里一带紧紧地搂住了,她一时不适应被人搂着,便想要推开他。
慕沉泓一手环着她的细腰,一手伸到她眼前,露出手腕,“你看,这里还有一道伤痕,是那夜栗特人的火钳所烫。”
宫卿低头一看,果然他的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痕。那一夜,那个栗特人手里拿着火钳。人证物证都在,的确就是他了。她心里又惊又喜,却又暗暗懊恼,这半年来屡次被他调戏,又屡次被他解救,对他直是又爱又恨。
他忍不住在她唇上狠狠啄了一下,“小丫头,方才存心让我出糗,不肯却扇,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宫卿嗔道:“谁让你让我几乎嫁不出去,又将我定好的婚事搅黄。”
慕沉泓立刻露出无辜的笑靥,“你的确是有母仪天下之相啊,这个的确不假。”
她撅着小嘴,不是很信,却也无从辩驳。没有证据,谁又敢去质疑天机。
慕沉泓用一指点着她的樱唇,笑道:“居然让我足足做了十三首却扇诗,且看我怎么报仇。”
“你欲如何?”宫卿万没想到他居然倒打一耙,她本来精心准备了各种报仇法子打算在新婚之夜大展拳脚,结果一首却扇诗将她的计划全盘打乱,她不能恩将仇报啊。
慕沉泓状似恶狠狠地道:“我要咬你十三口。”
“别。”宫卿伸手便去掩他的嘴,没想到却是自投罗网,纤纤小手被他紧紧抓住,一枚白嫩嫩细软软的食指马上就被他放到了口中。
咬指尖会很疼吧,她忙道:“殿下大人大量,不会咬人的。”
他凶巴巴地望着她,作势一咬。
“啊,”她禁不住娇呼了一声,其实一点不疼,不过是被他“凶恶”的样子吓得喊了一声。
他莞尔一笑,将她食指放在口中吮了一口,这才笑嘻嘻放开,上下打量着她,道:“接下来咬哪儿呢?”
“脚趾头。”她红着脸故意戏弄地说了一句。
“好啊。”没想到他当真,将她脚上的罗袜一脱,就握住了她的纤纤玉足。
这个姿势一下子让她想起了那日在马车上,他就是这样握住她的脚……接下来,又想到了另外一次,他用玉扳指勾破了她的裙子,一时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娇羞中又生出一股懊恼来。
“你那夜将我裙子勾破,是不是故意的?”
“那夜,委实不是故意,是东风多情,将轻纱吹到了我的扳指上。”
“当真?”
他笑嘻嘻道:“当真。”
她娇哼了一声,仍旧不信。
他笑呵呵道:“我乃君子。”
她娇哼:“登徒子。”
“既然如此,我就不能白担了虚名。”说着,将她小小纤足举起放到嘴边,一口咬了上去。
“别……”她吓得闭上了眼睛,却觉得脚背上酥酥的一痒,他居然亲了一口。
她羞涩又震惊,他居然会亲她的脚啊。
“卿卿,卿卿。我每日都在心里叫你无数次,你听到过没?”
她莞尔失笑:“你心里叫的,我如何听见。再说,”她媚眼如丝,斜睨着他:“你心里九曲十八弯,谁能猜出你的心思?”
“哪有九曲十八弯,明明只有一根直肠子。上元节那日,你信誓旦旦地对向婉玉道,我绝不会嫁给太子。我巧合就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当时,心都碎了。”
她吃了一惊:“你听见了?”
他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恶狠狠道:“不肯嫁我,我就偏让你嫁给我。”
“你娶我是为了和我赌气?”她生气地嘟着小嘴,小脸蛋立刻拉了下来。
“当然不是。”他亲了亲她的樱唇,笑笑不语。
她又横了他一眼,凶巴巴问:“那你是为了淳于天目的那句话娶我么?”
“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
“你第一次进宫看向太妃,我就记住你了。”太子殿下开始袒露心迹历程。
“什么时候?”
“好似是两三岁的年纪吧,你叫我太子哥哥。”
那么久远?宫卿噗的笑了,樱桃小口弯成一道月牙。
慕沉泓捏了一把她的小脸,笑道:“后来总算是叫清楚了人了,叫我太子哥哥,软糯糯甜丝丝的,比那蜜果还香甜。我最喜欢听你叫我,可惜后来却不肯叫我了,见了我便躲得远远的,为何?”
“长大了自然如此,男女授受不亲。”记得那会儿岁的时候,宫夫人便告诫她别和太子多说话。等再长到十三四岁,便极少带她进宫了。
“后来再想见你一面就难了,只能在宫宴上远远地看着,心痒难耐。好不容易等你及笄,巴巴地想要娶了你,你却一心想着嫁给别人,真是可恨。”
说着,便又恶狠狠地亲了她一口。
宫卿心绪万千,又是欢喜又是惆怅。原本百般不愿的婚事,因为突如其来的真相而惊喜连连。而方才他的话语,也分明是一种当时相见已留心的意思,若是当真如他所言,对自己从小就上了心,那一生一世一双人也未必不可能。何况眼前就有一个典范——宣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