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虽然不剥夺向导的皇位继承权,但是向导注定会被哨兵标记和支配,到时候这个皇位又要算在谁的头上?就算向导声称能够保持自我,但又要如何证明自己的每一个想法都是出自本心,而非来自哨兵的影响?总而言之,不确定性太多了,无论皇室或人民都不会接受这样的皇帝。
——虽然按楚律的想法看,哨兵也存在着同样的问题,但大众的印象就是由哨兵来支配向导,这种观念一时半会儿是很难扭转的。
“奥罗列王国早前并非没有向导登基的先例。”罗斯金试探着道:“只要哨兵在军政界或民间有足够的威望,就可以将哨兵立为王夫,从旁协政——”
“如果你说的是朱利安二世和他的王夫菲尔特亲王,那么你应该很清楚在朱利安执政期间,谁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皇帝。”楚律冷声道:“你想效仿古法,扶植我上位然后让戚慎微做幕后皇帝吗?罗斯金,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不论处在何种境地你都能打得一手好算盘,看来效力在皇太子麾下的确委屈你的野心了。”
“殿下恕罪!我绝无此意!”罗斯金见他有发怒的迹象,立刻惶恐地解释道:“提起这段皇室屈辱自然是对殿下有所冒犯的,我心里清楚,但我之所以敢当着殿下的面讲出,也是因为笃信殿下超脱凡俗的意志与精神力,定然远非寻常向导所能比拟,而且慎微的性格您也清楚,他一向唯您马首是瞻。”
这话半真半假,毕竟楚律的本事罗斯金是真正见识过的,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落得如今要俯首作揖的境地;但另一方面,他又想赌一把,赌楚律哪怕再厉害,在被哨兵彻底标记后,也会像普通向导一样变得温顺服从。
想法是值得一试的,然而倘若他脑中运转的一切都被楚律用精神力洞悉,也就无从谈起了。
考虑到这,罗斯金不由冷汗直冒,屏息等待着审判。
“罗斯金,你很聪明。”良久过去,楚律终于开口,却是别有深意道:“但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什么意思?他都知道了?罗斯金忐忑不安,他感觉自己在楚律面前完全是透明的,只能颤抖着应“是”,却殊不知楚律每说一句话心脏都在狂跳。
他完全是在信息量为零的情况下跟罗斯金交锋,几乎每秒都在担心下一个话题就是自己没办法完美圆上的。
此时此刻,楚律不得不承认或许向导的确是有懦弱的劣根性存在的,因为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想念戚慎微,尽管一直都在面上表现得运筹帷幄,但只有他心底清楚他依赖戚慎微,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这个哨兵是他唯一能触摸到的真实。
“退下吧,我累了。”楚律揉着太阳穴,用根本无需作伪的疲惫道:“但愿以后我能有用得到你的地方。”
“承蒙殿下垂爱。”罗斯金亦庆幸于结束了这场对话,小心翼翼道:“那……殿下施加在犬子与夫人身上的精神干扰……可以解除了吗?”
其实他内心很想管那叫蛊惑人心的妖术,但碍于楚律的淫威,他不敢表露出半点悲愤。
“精神干扰?”楚律蹙眉,他是真不知道,所以这就是罗斯金对他态度如此谦卑的原因吗?
“我今日看罗斯金夫人和沃尔什并无异样。”他淡淡道。
罗斯金误以为他是不肯手下留情,连忙焦急道:“清醒状态下他们是什么都不记得的,但沃尔什上半年已经接连发了数次狂躁症,远超他这个年纪的哨兵会引发狂躁的频率,而且狂躁的程度相当严重,几乎不亚于那些即将走向末路的老年哨兵,而且他每次发作时都会高喊着您的名字,用头撞墙自残,只有看见您的肖像或者嗅到带有您气味的物品才会稍微平静下来,倘若再这样下去,恐怕用不了两年就会……至于夫人她……”
罗斯金夫人举止倒是跟平常无异,如果不是她竟然在沃尔什发狂躁时拒绝为他梳理意识云,罗斯金也不会发现原来她也被楚律控制了。
每当涉及到楚律相关的问题时,他温柔得体的妻子就会化身为狂热的信徒与自己作对,连哨兵向导间最亲密的联系和母爱都不能扭转她的意志,也正因为这样,罗斯金根本不敢找人求助,经过这些时日以来的折磨,他已经疑心到开始看到任何一个人,都会怀疑对方是楚律操纵的傀儡了。
再这样下去,众叛亲离恐怕都是轻的,罗斯金更害怕的是下一个变成傀儡的就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