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他起身而立,先是向天家行了一个躬身大礼。天家心底是明白人,见他动作当下心便凉了一半,瞧见李梵音还在场显然是等待薛岐得出诊治结果的样子,他纯然的模样叫天家隐隐觉得不忍。
“皇上,这诊金虽高,唯恐薛岐这次是收不到了。”他言语间倒算得上含蓄得体,只是在场的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李梵音面上难掩失望之色,虽说是已然被众多医者判了死刑,可薛岐的身份与众不同又声名远播。他这番说岂不是连李梵音唯一的生路都断绝了?
天家头一回觉得这种试探方式过于残忍,毕竟是一个尚未及冠心性不定的少年,唯恐李梵音回头便想不开做了轻生的事情他便想着再迂回一些,问道:“薛神医,可否尝试着为世子医治一番?事在人为、世事无绝对……”
天家还想说些话劝一劝他,哪知这回薛岐是说什么都不肯给这个面子。“我薛岐也有自己的原则,给不出诊金的我不医;必死的人我不医。这两类人坏了我的名声不说后期处理起来还尤其的麻烦。我薛岐一生奉行这两条规矩,皇上也不必再劝。”
如今他手里掌控着天家的性命自然底气十足,用他的话说一个宁王世子他也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坊间传闻薛岐这厮根本不具备医者仁心,该死的死、该病的病也从不会免费赠衣施药怎的一个铁石心肠。天家正是因为全面打探过他的来历才会更加坚信不疑,如今自然被这种毫无转圜余地的说法给堵得死死的。
“罢了,这可能就是我的命。”李梵音除了最初的震惊失望,往后倒是极快调整好了状态,如今还能笑着为二人化解了尴尬的气愤。“皇上,昨日去了一趟庙里倒使臣心里想通了许多,把握好现下的日子便足够了。”
听得李梵音都这么说天家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尴尬的表情将在脸上,干干地说道:“梵音虽年岁不大,瞧事物倒是通透。”
心里不说没有对李梵音的歉疚,这会儿自然对薛岐感到迁怒。然而现下他无法随意处置这厮,他的能耐大到顶上了整个太医院。处置不得眼不见为净却是可以做到的,当下便找了个事由遣了薛岐下去。
薛岐装作没有眼力见的样子,临走了还对李梵音道:“世子,我且为你开一个更适当的药方,毕竟多活一日是一日。”
寻常人听了这话恐怕要被气得当场呕血不可,倒是李梵音听了这话不置可否的模样,一对上薛岐带点审视的眸子他倒感到理亏了,赶忙笑着应承下来。
李梵音的好脾气惹得天家对薛岐的意见更大,只觉得这厮是巫医、鬼医,丝毫不将人命放在眼里。待薛岐彻彻底底走出了御书房外院门,天家长吐了一口气,心底盘算着如何才能在李梵音面前找补一些回来,否则还真真应了他方才那句话在人家的伤口上撒盐罢了。
见李梵音不开口他也一时找不着话题,干脆请李梵音稍坐片刻他自个儿领着崔英往屋里头换一身常服。借着这个空档他便问崔英,“朕方才是否……”
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天家怎么能允许出错呢?换言之,即便当真是天家做了又岂能在他人面前应承下来,更何况他觉得这般语气说话本就是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