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
玄衣帝君轻“嗯”一声,循声走来。
刚入定结束,晏陵身上的煞气被压制了许多,满身清冷如雪,视线寡淡地扫过凌乱的四周,神情不变,谢眠却微微提起了心眼,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脊。
他近来沉溺晏陵美色,明明冷清又神情寡淡的一个人,为什么就那么好看那么合他心意呢,他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只循着本能,在喜欢的人面前展露出最好的一面,所以……
谢眠一向都是瞒着晏陵去约架的。
因为打起来容易失态,失态就不好看啦。
今天是个意外。
谢眠仗着刺猬妖已被他一尾巴扫掉,忽略掉周围的乱糟糟,矜持地坐着云朵绕到晏陵身边,假装无事发生:“刚刚刮了好大一阵风,吹倒了好多树,我……”
他信口胡诌手到拈来,一边悄悄看晏陵神色,却见对方似乎并不关心满山林的凌乱,淡冷的视线径直落在了他身上。
……落在他腰侧。
谢眠懵懵地顺着晏陵的视线低头,看见了那道他自己都没放在心上的伤口。
指头大小的鳞片被掀起了一点,有一点儿血迹渗出来,因着与鳞片同色,并不是很明显,对经常打架受伤的谢眠来说,疼痛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谢眠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他听见晏陵淡声道:“你受伤了。”
谢眠的声音彻底静了。
他忽然觉得这点儿伤口里可能扎了一根刺猬刺,疼得他须臾间便委屈地扁起了嘴,眼底润润地泛起水色。
上天厚待谢眠,除了赋予他不必修炼也能胜人万筹的天资,还赋予他一张漂亮精致的脸,冲着这张脸,就算有天大的仇,也让人心生怜惜不忍苛责。
谢眠对自己的脸很满意,他觉得他就是四海八荒里最漂亮的鱼,怎么会有人忍心拒绝他呢。
他没去管伤口,他哼哼唧唧绕着晏陵转了一圈又一圈,眼巴巴地看着晏陵,水润润的眼光里充满暗示。
转过数不清多少圈后,晏陵终于垂了眼睫,朝他伸手。
谢眠欢呼一声,立刻自觉转身,将受伤的腰侧凑过去。
这伤口位置巧妙,正好在鳞片与肌肤的交界处。
谢眠撩起衣摆,露出一截雪白如瓷的腰身,腰线流畅,弧度优美,续着一条赤色瑰丽的鱼尾,片片鱼鳞如赤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晏陵视线微凝,指尖绷紧,停顿许久,才缓慢地将手悬空覆在伤口处。
他从没对别人做过这种事,动作谨慎生疏,带着治愈效用的灵气化作白雾,覆盖在伤口上,微微冰凉。
谢眠瑟缩了一下,有点痒,他不□□分地摇了摇尾巴,拍的水声哗啦。
晏陵道:“别动。”
谢眠便又乖了。
他忍着腰侧微凉的痒意,眼角瞥见晏陵长睫微垂的认真神色,四周寂静一片,只有风吹落叶的簌簌声,还有……
他在晏陵收回手的时候转过了头,这回没有凑上去,只轻轻动了动鱼鳍般微尖的耳朵。
“晏陵。”他小声,“我好像听到你的心跳声了。”
由缓到急。
一人一鱼在昆仑里待了两百年。
后来晏陵回九重天,谢眠也摆摆尾巴,从水里一跃而出,化作人形,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像晏陵的小尾巴。
经年弥漫的云雾飘荡不定,隐约露出雾气后的通道。
跨过去,便是天界。
谢眠没上过九重天,多少有点好奇,在晏陵身后探头探脑,正要跟着一步踏进,晏陵突然停下脚步。
他收势不及,一脑门撞晏陵后背,啊呀一声:“怎么……噗咕噗咕???”
他的尾音变成鱼吐泡泡声,消散在一汪澄澈冰凉的水球里。
相处许久,谢眠早对晏陵没了防备,猝不及防被变回了原型——不,这还不是原型,他的原型明明是一尾赤鲛,晏陵却将他变成了一条鱼——鱼头鱼尾巴的那种,彻彻底底的一条小红鱼。
然后将他裹在了一只澄澈的水球里。
谢眠有点懵,他迷茫地转了转脑袋,鱼鳍拍了拍肚皮,凑到水球边不解地仰头看晏陵,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眼前一暗,他被晏陵连鱼带水整个球塞进了袖子里。
外边传来了天界众仙迎接帝君的声音,谢眠想了想,没执意出去,乖乖地待在晏陵的袖子里,竖着耳朵偷听……好吧鱼没有耳朵,总之等了两刻钟,四周安静下来。
红彤彤的小鱼察觉晏陵停下脚步,悄悄地推着水球翻滚,滚到了袖口,探头探脑地往外看,发现两人已到了一间房间里,周围无人,寂静无声,再仰头,和晏陵四目相对。
晏陵脸上依旧平静,低声:“出来罢。”
似乎只是随手做了件很寻常的事。
然而谢眠缠他缠久了,大概是缠出奇异感应了,他竟然感受到了晏陵深藏在冷静之下的一点儿不自在。
不过谢眠没有深思,他在琢磨着别的东西,一些从凡间话本里看到过的东西。
半晌,小红鱼伸出鱼鳍,勾住晏陵的衣袖边,羞答答地将半个鱼身躲在衣袖后,真诚又压制着高兴地发问。
“晏陵,你是要金屋藏娇吗?”
晏陵:“……”
晏陵没有藏娇,他藏了一尾鱼。
天界众仙知他道法无情,人也冷清,不喜热闹,基本上没有重要公务,都不会来打扰他,他所居之处更不会轻易涉足。
晏陵不吝灵力,在他居处旁边亲自另辟一座仙府,给谢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