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黑火药手雷威力并不大,即便张潜引导麾下的工匠,悄悄将黑火药进行了颗粒化,并且不惜浪费人工,在手雷壳上锯出了花纹,大多数手雷爆炸的时候,产生的弹片都只有三到四枚。杀伤力波及范围,也没超过落点周边五尺。、
然而,当数百颗手雷落进突厥人精心排列的密集阵型之中,却瞬间就制造出了一场灾难!
一颗手雷产生两三到四枚弹片,两百颗就是六百到八百枚!目标根本不懂得如何应对,眼睁睁地看着手雷落在自己脚旁,轰然炸裂,破碎的弹片气浪的推动下,将突厥人身上的防护物,无论重甲还是轻甲都轻松切碎!随即,又切断铠甲的皮肤、肌肉和骨骼,以及任何阻挡。
刹那间,血肉横飞,断裂的肢体紧跟着也被气浪推上半空,不知去向。成排成排的突厥武士倒地,惨叫声冲天而起,鲜血从伤口和肢体断裂处喷射,激起一团团红色的烟雾!
站在最前排的突厥刀盾兵受到的打击最为沉重,当手雷从半空之中落下来之时,他们凭借以往对付投枪和飞斧的经验,全都停下了脚步,并且尽最大可能地将各自的身体缩在了盾牌之后。而大多数爆炸,却在他们身后位置和脚下发生,很多人连躲闪的动作都没想到去做,就被横飞的弹片炸断了双腿,射穿了躯体,夺走了性命!
还有很多人“幸运儿”没有被弹片直接击中,却被破碎的盾牌所伤。并不尖锐的碎木,在气浪的推动下,直接刺入人的身体,造成巨大且不规则的伤口。白色的人骨和红色的血肉,立刻沿着伤口露出,疼得“幸运儿”满地翻滚,生不如死!
位于第二梯队的突厥长矛手下场比刀盾兵稍微好一些,但是,好得却非常有限。因为距离因素,唐军所抛出的大部分手雷,都落在了前排突厥刀盾兵队伍中,落到他们这边,数量还不及前者的一半!
然而,他们却没有任何资格庆幸。就在手雷落地的下一个瞬间,气浪和弹片,就横扫了他们的队伍,将数十人的大腿切断,将上百人身上的护甲和护甲下的躯干一道撕裂。然后将破碎的肢体和血肉送上天空,变成一场红黑色的“暴雨”。
受打击最轻的,是突厥弓箭手。因为跟前面的两层同伙拉开一些距离,手雷爆炸形成气浪和横飞的弹片,波及到了他们队伍当中之时,威力已经降低了许多。所以,只有位置最靠前,和运气实在太差的一小部分弓箭手被炸死或者炸伤,其余大多数人都安然无恙!
然而,却没有一名突厥弓箭手,还记得向唐军掷出他们手中的投矛和飞斧。爆炸声将他们吓得亡魂大冒,耳鸣不止。浓烟和血雾,又瞬间遮挡住了他们的全部视线!
浓烟和血雾被山风迅速吹淡,爆炸声却依旧在群山之间反复激荡。突厥弓箭手们的视野快速变得清晰,前排同伙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遍地破碎的残肢和血肉,刹那间涌入他们每个人的眼底!
一部分弓箭手吓得丢下手里的武器,转身就跑。一部分软软地蹲在地上,叫得声嘶力竭。还有一部分弓箭手直接尿了裤子,身体抖若筛糠。
最后排的督战者,包括伯克曲奇和他的亲兵在内,没有对逃命的弓箭手做任何阻拦。他们个个都毫发无伤,却全都两眼僵直,两股战战。
他们从没看到过如此惨烈的场景,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应对,更不知道下一波手雷,会不会再度从天而降?!
对面的大唐碎叶营,很快就给了他们答案。
还没等硝烟散尽,唐军的刀盾手就丢下了盾牌,举着横刀从手雷炸开的豁口中,杀进了突厥人的队伍。随即,跨过一具具尸体,砍翻挡在路上瑟瑟发抖的突厥长矛兵和弓箭手,直奔军阵最后的督战队和伯克曲奇本人!
而跟在大唐刀盾兵之后的长矛兵,则稳稳地端起长矛,像墙一样朝前推进。将挡在路上的突厥将士,无论是呆呆发愣者还是腿软来不及逃走者,全都用长矛挑翻,变成新的尸骸!
唐军没有遭到任何抵抗,两千名突厥武士组成的右翼,在遭受了一轮手雷爆炸之后,被大唐长矛手像沸水泼雪般摧垮。死在长矛下的突厥将士数量,转眼之间就超过了被炸死者。冲天而起的血光,令剩余的呆呆发愣者和两腿发软者,迅速恢复了清醒。随即,他们一簇接一簇转过身,将后背交给唐军,互相推搡着撒腿逃命,就像一群遇到虎豹的黄羊!
“不可能,不可能,我是在做噩梦,我是在做噩梦,快醒,快醒!”山坡下,亲眼目睹了自家右翼在十几个呼吸间被唐军打崩的突厥右设且訇,忽然张开嘴巴,狠狠咬向自己的手背!
他听说过火雷,但是,发射火雷的投石车,分明还摆在正对着他的山坡上,根本没有推向右翼。
他知道唐军战斗力强悍,但他麾下的武士,也是一等一的精锐,不该毫无还手之力。
他知道人的心神被恐惧击垮之后,会像牛羊一般任凭对手宰割,可这种情况,以前只会出现在被突厥人征服的小部落身上,与金狼王的儿孙毫无关联。
他知道自己派出的右翼,是试探性质,胜败都很正常,但在不到半柱香时间被击溃,并且逃命的机会都没有,却不该在现实世界中发生,更不该被他亲眼看见!
手背处传来的剧烈疼痛,令他确信,眼前正在发生的溃败,不是恶梦,而是事实!嘴里忽然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他高高地举起了横刀,就准备亲自带着麾下弟兄去跟正在右翼屠杀突厥武士的唐军拼命。恰恰正在此时,耳畔却又传来了令人心惊胆寒的战鼓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战鼓声伴着阳光,迅速洒满整个山坡。
山坡上的一部分唐军,忽然推起了火龙车,举起盾牌,端平了长矛,快速压向了突厥右设且訇和他身边武士们。盔甲和兵器倒映出的日光,起伏跳跃,宛若一道道波浪。
已经涌到嗓子眼的命令,迅速被且訇自己吞了下去。将刀尖指向山坡上滚滚而来的唐军,狠狠吸了一口气,他哑着嗓子怒吼,“整队,准备迎战!不用管右翼,墨啜可汗会派人来增援咱们!”
这个决定一点错儿都没有。身边只剩下两千多突厥弟兄,他的确没有能力,同时兼顾自己的右翼和正面。而即便他右翼的弟兄,全部被唐军歼灭,对今天参战的整个突厥队伍来说,也只是极少的一部分,远远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然而,命令发出之后,效果却奇差无比。挡在正面突厥军阵最前方的刀盾手们,竟然站不稳双脚,纷纷踉跄后退。紧跟着,长矛手们,也开始集体不断向后滑动,仿佛地面上的野草,瞬间变成了光溜溜的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