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根还是紧张的,他的眨眼次数不少,衣服下的肌肉也因为紧张而微微隆起。
宓茶上前,和他握了手,双瞳炯炯,真挚诚恳地道谢,“我们的边境一直被他国入侵,在边防问题上,你们比军队比官员更加重要,能抓到间谍,我代表百里族、代表百里族领地内的所有百姓向您道谢!”
说罢,她退开了两步,对着李富根九十度弯腰。
族长鞠了躬,身后的百里族成员以及边防小组立刻齐刷刷地低头。
李富根当场懵了,不止是他,整个绫波村的村名们都傻了眼。
是他们出现幻觉了么?这世上竟有贵族向贫民行礼的道理!
“使不得使不得啊!”村长声音都开始发抖飘忽,魂都要被吓飞了,他连忙去拉宓茶,“族长折煞我们了……”
他一出声,李富根也跟着回神,随村长一同去扶宓茶,“我和大家伙儿做的事没什么差别,只是运气好,被我碰巧遇见了,这功劳是狗的,和我没多大关系。”
“您说得对,这件功劳是整个绫波村的。”宓茶点头,“感谢你们支持边防工作。一只机器狗起不到什么作用,如果不是大家齐心合力,盯好了每一个区域,那抓间谍的事也无从说起。”
她回头,看向身后的郁思燕,“郁姨,我们得好好谢谢绫波村的人才行。”
郁思燕笑道,“若是按照族长的说法,那要谢的可不止是绫波村,得感谢所有参与边防工作的边民。”
“对,是这样!”
“确认抓到的是间谍么?”郁思燕问严煦。
严煦道,“录像清楚地记录下了他们从北清国越界的行为,身上搜到了通讯器、防护服和枪支,不可能是普通的百姓。”
“好。”郁思燕颔首,她身后的助理上前,递给了宓茶一支木盒和一个信封。
宓茶打开,里面是一块刻了“李富根”三个字的勋章。
这并不是贵金属,只是普通的不锈钢,上面凿着“二等功”的字样。
宓茶微微一滞,询问地看了眼郁思燕,郁思燕轻轻摇头。
目前没有其他的个人奖励了,只有勋章和一万块钱。
宓茶了然,她取出木盒里的勋章,亲自将它别在了李富根的胸口,再将信封递上,“这是颁给您的二等功。凭借这块勋章,您和您的直系亲属在任何一所百里牧师院看病、乘坐任何一条百里族的交通线都只需半价,未来您的孩子也会优先得到教育资源,在您七十岁退休后,百里族会每月发放养老金,供您老年生活。非常感谢您作出的贡献。”
宓茶说的这一大段福利,村民们都没有概念。什么牧师院什么交通线、教育资源,听都没有听说过,但他们看见了那个信封。
有人悄悄拿食指和拇指比划厚度,估量那里有多少钱。
天娘嘞……他们在心中暗暗嘀咕,原来狗放好了能一辈子吃喝不愁!得赶紧回去看看自家的狗,给它训练训练……
村民不懂,但慕一颜和严煦是懂的。
慕一颜冲严煦眨了眨眼,看病坐车“半价”——宓茶怎么变得那么小气了,她还以为一定是“全免”呢。
郁思燕眉梢微挑,关于军功福利的政策,百里族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因此她只给了一万块钱,暗示宓茶现阶段没有其他的奖励。
但宓茶并不满足这一万块钱,主动增加了这些福利条款。
她当着群众的面一出口,就是当场就把百里二等功的奖励定了。
算起来,这是宓茶当族长以来,第一次没有与长辈们商量,自己做的决定。
不过郁思燕听下来,宓茶所说的这一串福利皆在限度之内,并没有超支,都还中规中矩,照着她的话来办也不是不可以。
被别上勋章的李富根愣怔地待在原地,他捏了捏信封,里面真的是钱。
但令他发愣的不是这笔钱,而是——“大公!您刚才说的半价看病是真的吗?”
先前还显得沉默的李富根突然激动开口,他握紧了信封,紧张又乞求地盯着宓茶。
“当然。”宓茶点头,“怎么了,你家里有谁生病了吗?”
“我…”李富根喉结微动,抿紧了干裂的嘴唇,艰涩道,“我的儿子得了脑癌……”
宓茶微愕。
“我媳妇儿这两年一直带着他在帝都看病,可是…可是尧国的牧师治不好他……我…”
高大的男人低垂着头,声音有了哽咽。
家里穷,他不准备要第二个孩子了,可这唯一一个却得了重病。
百里族来之前,李富根帮人拉货,偶尔也去战场上捡子弹壳和破损的武器卖,但这些钱远远不够。
村里的人都劝他,别治了,给孩子买口棺材吧,孩子轻松,他们两口子也轻松一点。
可这是他唯一的孩子,做父亲的不拼到最后会愧疚一辈子。
今年年初,李富根其实准备离开家乡去外面打工,就在这个时候,百里族来了,到处都在招工。
建筑工地上计件收费,还包吃住。李富根有力气又愿意吃苦,头一个月就赚到了一万块钱,可赚钱的消息传了出去,大半个尧国甚至邻国都有人来百里族的领地里做工。
李富根手头上的工程结束了,别的地方又满人,一时找不到活路,就先回了家。
他刚回家就听说了帮百里族养狗赚钱的消息,乍听这事,李富根不以为然,认为肯定是假的。
养几百只狗就算了,哪有养一只狗就能每天拿五十块钱的好事?这种话小孩儿都不信。
可是现在——他攥着厚厚的信封,双眼不禁泛红,“大公,我儿子晚期了,她们说,要四级的牧师才能治,否则只有半个月了……哪个牧师院里有四级的牧师?我马上带我儿子去!”
宓茶目露不忍,百里族在尧国一直是有牧师院的,就位于帝都。
但高级牧师稀少,像是尧国这样人口较少的国家,她们也就不会分配等级高的牧师过去。
看着眼前低泣的男人,宓茶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哥哥。
“您儿子在帝都是么?”她问。
“是。”李富根抹去泪水,应道。
“他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李竹,今年五岁。”
宓茶点点头,回身对着百里月道,“去把军属接来,我在这里等他。”
“是。”
李富根一愣,不可置信道,“您、您是说要亲自……”他说不出完整地话来,一米九的汉子哭得双眼通红。
村长一拍他的背,一边提醒他一边帮着李富根连连作揖,“快谢谢百里大公的大恩大德!”
“对,谢谢、谢谢大公…谢谢大公!”
“不要这么叫我。”
宓茶拉住两人,“既然百里族来了尧北,那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这里的人就是百里的家人,百里族别的拿不出手,可对待家人一定是用心的。大公是长官,如果可以,我更希望能被大家叫一声族长。”
下车到现在,宓茶一边说话一边持续散发着温和的牧师能力,浅浅的法光覆盖了每一个村民,在这温暖的气场之中,绫波村七十口人都不再颤抖,他们渐渐抬起了眼睛,用或是好奇或是胆怯的目光看向了百里族长。
这人……似乎真的和往届的长官有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