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有事,都可以来问我,我叫王慧,就住在隔壁。部长真的是个好人,你要是听她的话,保不齐咱俩以后就是同事了,比在那种地方强得多。”
“好了,”她直起身来,“我就和你说这些,我要开门了。”
2033安静地听着,记住了王慧的话,以免自己哪里做错了要遭训诫。
王慧叩了叩门,那带有防护罩的门很快被从里打开。
2033趴在地上,看见了一双女士高筒靴。
她愣神了一下,没有料到买自己的是个女人,可她也没那么在乎对方到底是男是女。
那双靴子一直停在自己跟前,主人迟迟没有说话,半晌,当疑惑的2033终于小心翼翼地抬眸去看她时,她猛地被人抱住了。
隔着柔韧的玻璃球,她被人紧紧拥抱。
王慧吓了一跳,试探性地询问,“部长?”
被称为部长的女人开口,“这要怎么打开?”
“他们说用高温……”
听到这个声音,2033如遭雷劈。
她全身僵在了球里,直到女人把玻璃球融化、把小慧支走、把房门关上后,她依旧呆愣在原地。
她愣怔地抬头,定定地看了半晌女人的脸。
一瞬间,猛烈的情感和鲜活的记忆汹涌地扑来,她张了张嘴,泪水比声音先一步涌出。
“没事没事……”沈芙嘉将她抱住,拍打着她□□、削瘦的背,用酸楚的声腔安抚她,“已经没事了……”
她还是僵在那里,总以为这是自己的梦境。
自己前不久还待在训诫室里,难道她已经被打死了,所以才出现了幻觉?
沈芙嘉察觉她的异样,遂松开了她,伸手抚上了那张凹陷蜡黄的脸。那张脸上的呆滞让沈芙嘉心中一紧,她呼喊道,“柳凌荫,听得见么,你还认识我么,柳凌荫!”
柳凌荫……柳凌荫——
柳凌荫肩膀一颤,猛地嚎啕大哭。
她撞进了沈芙嘉怀里,那具从前比沈芙嘉丰满、高挑的身体此时瘦得全是骨头。
她哭个不停,死死箍着沈芙嘉的腰,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生生勒断。
沈芙嘉回抱着她,她几乎不知道自己该触碰柳凌荫的哪里,哪里都是骨头和伤痕。
“你怎么…怎么会成了这样……”
最让她难过的不是柳凌荫的身体如何,而是她那双眼睛。
柳凌荫最出彩的便是她那对猫眼,那双眼睛一瞪,可把跋扈泼辣体现得淋漓尽致;眼尾一眺,便傲慢得意起来;再敛上一些,就生了闷气;稍稍一弯又明艳勾人。
沈芙嘉这辈子没有的鲜活肆意,柳凌荫那双眼睛里都有了。
可现在,那里暗沉一片,没了半点生机,像是活死人的眼睛。
她哭着没有回话,这两个多月的日子让柳凌荫忘了何为“抱怨”、何为“诉苦”。
她只一昧地嚎哭,用最直接的眼泪将体内体外的污浊疼痛冲洗干净。
沈芙嘉拍着她的背,“吃点东西吧?”
听到这句话,柳凌荫哭声一止,复又抬头,小心翼翼地看她,像是在看一副泡影。
这目光让沈芙嘉心里极不是滋味。
柳凌荫没有吃饭,她只是抱着沈芙嘉流泪。
两人就这样靠着,直到夜半,等她所有的情绪都被这顿泪水冲出来后,才恢复了些许人的意志。
她坐了下来,对着满桌的食物狼吞虎咽。
她吃得目不转睛,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的菜,像是恶狼扑食一般,吃出了她从前最鄙夷的“乡下人”模样。
沈芙嘉去给她倒了杯水,她刚一起身,柳凌荫立刻看了过来。
那双猫眼睁得极大,瞳孔里全是惊疑恐慌,沈芙嘉于是又坐下,拍了拍她的背,她这才继续吃,在扒了一口饭后,又偷偷地确认了沈芙嘉一眼。
沈芙嘉本以为,除了宓茶,没有人可以动摇她半分,可当柳凌荫这样看她时,沈芙嘉只觉得心中刺痛窒息。
或许,她真的没有比柳凌荫更要好的朋友了。
吃了饭,柳凌荫没有洗澡便睡了过去。
沈芙嘉记得她从前多么爱干净,野外训练都不能不洗脸,可她现在脏兮兮地躺在酒店的大床上,头发被油污凝成了一块儿一块儿的,一只指甲缝里全是污泥的手还紧紧抓着沈芙嘉不放。
沈芙嘉坐在床边看着她睡。
外面响起了隐隐约约的炮竹声,还有两个小时就是除夕,这么多年来,沈芙嘉头一回在异国他乡和童泠泠以外的亲友过年,不曾想却是以这种形式。
她看了一会儿,拿了把指甲刀出来,帮柳凌荫剪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