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摘下头上布帽,回到推车背后,从桶里捞出几尾活蹦乱跳的鱼。苏奈只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心跳砰砰,冲小桃比了个“嘘”,踮着脚尖绕到了背后。
只见那摊主将活鱼塞进布帽中,摇晃两下,倒入盘中时,果然又如变戏法一般,成了汤汁莹亮的佳肴,一股浓香涌来出来。
好家伙,这是什么宝贝?苏奈双眼发绿,盯着他头上那平平无奇的布帽好一阵,咽了咽口水:只要有它,随便塞点什么进去,岂不自动做成了人类的饭食?
至于街巷叫卖声中夹杂着的一阵一阵飘渺的钟声,她便完全注意不到了。
那钟声拖得极长,似乎有些幽愁的意味,小桃侧过头,茫然地往热闹的街市上看,却看不到钟声的源头。
“王夫人的葬礼是到了尾声了。”摊主叹道,“人死则缘尽,强留也无法呀。”
小桃伸手接住一片在空飘过来的花瓣:“入秋了,怎么还有桃花?”
摊主道:“听说王夫人死的那夜,独公子来过,他们府邸后院的桃花全都开了,一连如日,城里面的桃花雨怕都是那边吹来的。”
苏奈好奇道:“独公子是谁?是神仙么?”
“黄口小儿,神仙岂是那么好见的。”苏奈趴在桌上,只觉得这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震得慌,揉了揉耳朵。
再细听,摊主已说起其他闲话来:“对了,你们可曾听说过这种轶事?西洲盛产矮桃,后宅后院都爱种桃花,那些女子过得不如意,总是在花树下垂泪,眼泪灌在地里,桃树越开越好……”
小桃托着腮,认真地听。苏奈则无趣地把耳朵盖住,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且说杨昭沿着河流行走,天边似乎起了白雾,越走雾越深重。
他拨开一人高的芦苇荡向前走,见远处河渐宽,几乎成了湖泊,水面上白雾连天,不见远山。
走到渡口处,果然见一只破旧的乌篷船泊在岸边。
“船家,”他心中一喜,几步跳上了船,可是从船头弯腰走到船尾,船上只有些堆得乱七八糟的稻草,不见一人。
“干什么。”
声音冷不丁从背后出来,倒将他吓了一跳。杨昭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站了一个荆钗布裙的少女,怀里还抱着桨,她身量瘦小,低着脑袋,从他视角,只能看见她的发顶,还有半截苍白的脖子。
“这是你的船吗?我,我想去渚上,能过河吗?”
少女不答话,只是抱着船桨不动。许久,才细微地“嗯”了一声,慢慢地走到船头划起船来。
冷不丁船便动了,杨昭踉跄一下,险些坐倒,倒退着坐进了篷中。
坐得低了,方能看清划船少女的面容,她垂着脑袋,头发散乱,瓜子脸、柳叶眉、小小的唇儿,面容倒是生得标致清秀,就是脸色惨白,眼睛也没什么神采,直勾勾地盯着水面。
他这少女上衣背后隐约可见团花的图案,原来她穿的不是粗布衣裳,是有些花纹的布匹,只是这衣裳太破旧了,上面沾染了极厚的尘埃,纹样也看不清了。
杨昭不知西洲怎么是少女划船,在他家乡,船夫大都是身强力壮的男人,眼见这少女纤细的手臂一下、一下吃力地划船,船身只是一晃一晃的,走得慢得可怜,他便坐不住了,站起来道:“船家,要不我来划船,你、你坐着休息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