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慢慢往角落退去。那拖动声依然没有停止,在黑暗中听起来越发清晰了。只听闻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在墙角的梯子处戛然而止。
楼下安静了片刻,不知道对方是否发现了异常。
人类对未知的事物总是充满恐惧,谢行吟不知道来的那是什么东西,下意识地就想躲起来。
可阁楼里可以躲藏的地方很有限,偌大的阁楼里,能藏得住他们三个大活人的地方只有衣柜和床底。
谢行吟没怎么犹豫就选择了衣柜。一来衣柜里比床底干净些,二来也有个遮挡。
谢行吟把小陆推进衣柜,自己也轻手轻脚地钻了进去,顺手把腿脚发软的老梁拽了进来。
狭窄的衣柜里有股潮湿的味道。谢行吟把脚下潮湿的衣物都踢到了一边,腾出一片空地。
但是很快,他意识到了躲到衣柜里绝不是个好主意。
这破柜门关不紧,并且还给人一种随时都会掉下来的感觉。谢行吟只好和老梁一人一边,用手拉住了那两扇破柜门。
“咚咚咚——”脚步声重新响起。
谢行吟绷紧了脊背靠着衣柜的木板,屏住了呼吸。
有东西顺着梯子上来了。
轮廓模糊的毛月亮镶嵌在狭小的窗里,白光冷冷地打在地上,像是医院停尸房里的消毒灯。
谢行吟透过缝隙悄悄往外看。借着月光,他看见一只白色的手探了上来,五指根根分明。
白影一闪而过。
片刻后,有什么东西踏上了阁楼。
谢行吟看过资料,这公寓是二三十年建的,有些陈旧了。阁楼的木板不太结实,稍微重一些的东西踏上去就会颤抖着嘎吱作响。
漆黑的衣柜里,谢行吟感觉小陆往他身上靠了一点。
十二三岁的男孩身量已然不矮,超过了谢行吟的肩膀。谢行吟怕他害怕叫出声,一只手拉着柜门,另一只手轻轻捂着他的嘴。小陆乖乖地让他捂着,谢行吟总感觉他好像牵动了一下嘴角偷笑了。
阁楼上的脚步声不停,从梯子那边缓缓靠近,一路挪到了床边,然后停了下来。
谢行吟抹了把冷汗。
还好还好,他们这会儿不是躲在床底。
床边传来窸窸窣窣的杂音,那东西在床底摸索了一阵,没有找到目标,又悻悻地离开了。
谢行吟听到它转而往鸡冠头尸体的方向去了。脚步声一路走到鸡冠头尸体的位置,绕着尸体转了几圈,大概是发现尸体被人动过,怪声嚎叫了起来。
它的叫声实在难听,像哭又像笑,让人毛骨悚然。谢行吟听得牙根发酸冷汗直冒,忍不住想用手去捂耳朵。
怪物像是知道有闯入者,绕着偌大的阁楼转悠了起来。
鸡冠头身首分离的尸体还丢在地上,死了两天的尸体腥膻味很重,很好地掩盖住了他们留下的活人气息。
那怪物就像个瞎子一样在房间里,好几次路过衣柜门前,转来转去什么都没发现,最后又重新回到了鸡冠头的尸体前。
听他走远,藏在柜子里的三个人皆是松了口气。
老梁紧张得脸色发青,仰着脖子喘气,额角和鼻尖上挂满了汗珠。他刚喘了口气,却不知道听见了什么,脸色又白了下来。
黑暗中传来令人汗毛倒立的咀嚼声音,像是在嚼什么酥脆美味的东西。谢行吟听得出那是利齿在啃咬骨骼。
它在吃东西。
不用说也知道它吃的是什么了。
谢行吟脸上的肌肉都抽搐了一下。
怪物在外面吸髓吃肉,他们三个大活人就躲在离它不足五米的衣柜里。
窗外的光正好打在那怪物身上,谢行吟透过门缝往外看,正好能看清地上趴着的东西。
那怪物浑身长满了毛,正趴在鸡冠头的尸体上大快朵颐。它的体型四肢都和人极为相似,姿态却像只动物,看着挺惊悚。
等它抬起头,谢行吟看见它的脸,心脏猛地一紧。那东西长了一张人脸。
它全身上下只有那张脸上没有长毛,面部扁平完全不似犬类,潜藏在黑暗中的五官看起来很模糊。
确确实实是一张人的脸。这多半就是他们要找的人面犬了。
谢行吟五官微微扭曲了一下。
他不知道在哪本心理学杂志上读到过,由于恐怖谷效应的存在,这个似人非人的生物会给人带来强烈的恐惧感。就像害怕做得太像人的洋娃娃一样,这种恐惧是刻在基因里的。人的潜意识里会把它看做类似于病态的同类,恐惧并且远离危险。
有了唯物主义的光环笼罩,谢行吟倒是没那么害怕了。但怪物的威胁是实打实存在的,怎么逃出去还是个大问题。
他估量了一下,那东西吃人,就凭他们三个手无寸铁的弱鸡,现在跑出去马上就可以立地成佛了。
舍身喂狗,大无畏精神堪比释迦摩尼割肉喂鹰。
于是三人大气都不敢出,绷紧了脊背贴着衣柜生怕发出声音。
谢行吟转念一想,他们进来的时候人面犬不在。既然它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这里的,等它吃完了东西应该会离开,他们就可以趁机溜走了。
他心里把算盘打得噼啪响,听着外面咀嚼的声音也慢了下来。人面犬像是快吃饱了,啃咬的怪声也轻了不少。
衣柜掩护了他们活人的气息,怪物完全没有理会他们,把鸡冠头的尸体啃得一干二净,还意犹未尽地伸出猩红的长舌舔了舔嘴唇。
等它终于吃饱了,四脚支楞着站起身来,像是要走,谢行吟紧绷了大半天的心弦终于松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