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很难为了别人,不顾一切。”姚姬道,“我觉得、郭夫人心里是明白皇后心意的,所以才会有此苛求。否则一个非亲非故的人,你会苛责那人到一丝一毫的地步吗?”
郭嫣顿时转头看着姚姬,她的神情细微快速地变化着,沉默不语。
“事到如今,我不需要怜悯。”郭嫣道,“我在这里守陵很好,还能陪着瞻垲。”
姚姬平静地说道:“那场大火与圣上皇后无关。今天早晨,圣上很早就起床了。我出门后才发现,圣上正在失火的废墟边踱步。圣上没有愧疚,只有感概。”
郭嫣的上身一阵起伏,脸上露出了愤恨与痛楚,她似乎呼吸都有点急促了,咬牙道:“纵|火的老太监吴忠,是不是马恩慧的心腹?”
姚姬瞧着郭嫣的眼神,心头不禁一阵紧张。姚姬忽然明白了,郭嫣为甚么老得这么快,她心里那些大起大悲、恐怕寻常人承受不住。
原先姚姬曾经想过,利用郭嫣的仇恨、对付马恩慧,但最终没有付诸实际,只是想想罢了。如今看来,姚姬庆幸自己没有胡作非为,否则事情可能控制不了。
人也是在改变的。以前姚姬非常愤恨马恩慧、恨不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最近两年她反而有点看开了。或许还是日子越来越顺心的缘故,她渐渐豁达了。
“如果真是马恩慧指使,恐怕圣上也会做些甚么。”姚姬不动声色道,“郭夫人别忘了,瞻垲不仅是你的儿子,也是圣上的侄子。皇室的血脉,是能让外人想害就害的吗?”
郭嫣冷冷道:“马恩慧会承认?”
姚姬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圣上的心,恐怕比人们想的还要明白。”
郭嫣皱眉注视着姚姬,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她只是说道:“我确实看错了圣上,那时真的太傻了。”
姚姬隐约猜到了郭嫣的后悔。姚姬也有所耳闻,据说当初许给朱高煦做汉王妃的人、有可能是郭嫣。
“命运无常。不管是恩还是怨,而今怕是都没用了,没办法,能放下就放下罢。郭夫人若有甚么需要,托人告诉皇后,只要办得到、皇后还是会帮你。皇后心里,你一辈子都是大姐。”姚姬说罢,站了起来,“告辞了,后会有期。”
郭嫣送了一程,她对很多人有怨恨,但与姚姬没甚么恩怨。
走出庭院,明媚的阳光下微风习习,姚姬忽然感觉、好像有一股闷气舒展出来了,人也好受了不少。即便是在郭嫣的屋子里呆一小会儿,姚姬也感觉十分不适,连空气中似乎也有一股让人压抑的气息。姚姬不禁有些许感概。
宫女们忙拿了一把遮阳的伞过来,姚姬随后上了轿子,回到大伙儿下榻的宫殿。
明早要启程离开中都,今天下午没甚么正事了。姚姬便下令随行的人,去皇贵妃沐蓁住的地方。
此时沐家的家势如日中天,今上起兵夺得天下、黔国公沐晟居功至伟,极得皇帝倚重;而且沐府的人,至今仍旧镇守云南,乃大明朝权势最大的异姓勋贵。圣上为了拉拢沐家,不惜改变礼制,专门给沐蓁添了一个“皇贵妃”的名号,可谓恩宠无以复加。
连皇后也是非常忌惮沐蓁的,时常还有点担忧。姚姬虽与皇后交好,但她也没必要为了皇后、与沐蓁过不去;何况皇后与沐蓁、平日也是相互谦让,不敢轻易结怨的。
沐蓁非常热情。她本来好像在午睡,这会儿出来见面鬓发还有一缕没理好,她却毫不在意,马上就亲热地拉着姚姬的手,说起了昨夜的琵琶声。好像俩人的关系非常亲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