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走到桌案旁边,埋头看了一眼。一个宫女急忙蹲下去掀开了棉被,从里面拿出一条冰凉的棉巾出来。他接到手里,捂到火热的脸上,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
冰凉的触觉之中,不知怎地朱高煦忽然想起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段杨氏。有时候、朱高煦会站在段杨氏的立场上看待一番往事,段杨氏对沐家的愤恨好像是值得理解的,她为了仇恨不顾一切,但最后逃回公道了吗?这个世上有其规则,但应该与善恶公道无关。
朱高煦在大殿上踱着步子,这里已经没人敢说一句话了。清净的环境下,他拿起安南急报,再次细看了几遍。
过了一阵,朱高煦的声音平静了不少:“王贵,你去把安南王后陈氏叫过来,再召五军都督府的国公、朝中各衙的堂官,半个时辰之后来柔仪殿议事。”
王贵拜道:“奴婢遵旨。”
朱高煦看了一眼坐在侧面的妙锦,他今天来柔仪殿时,确实没准备要见陈氏。
妙锦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道:“圣上未因怒而决大事,国家幸甚。”
朱高煦却道:“人生而恐惧的事,应该就是死亡罢?故朕身经百战,仍敬畏战争。可是那几个军中老兵弟兄,他们是朕亲自送去安南的,刚到地方就被毫无道理地杀了!谁在意过他们悲凉的人生?”
妙锦听罢神情复杂地看着朱高煦,一言不发。
不一会儿,王后陈氏从北面的门进来了,她跪伏在地行礼。朱高煦让她平身,便把刘鸣等的奏章递给她看。
陈氏看了之后,最先说的一句话:“圣上定要当心黎利此人。臣妾见过他几次,印象很深,他是个野心很大的枭雄。”
朱高煦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甚么,沉吟道:“平定王……”
陈氏附和道:“他自封的名号,可见志向不小。”
朱高煦道:“朕还觉得,他对咱们中原王朝的兴衰分合,琢磨得很深。这个黎利竟然似乎有政治纲领,他不是实力最大的叛军,但应该是最值得警惕的势力。”
陈氏道:“刘使君的奏章里,认定刺客里有个人、与黎利的人马是一伙的。会不会那两股人马,都是黎利指使?”
朱高煦想了一会儿,微微摇头道:“虽不能完全确定,但可能性不大。守御司南署的人和阮智,都奏报了刺客的幕后指使,乃陈季扩的部将阮帅,有名有姓的人被栽赃很难。且黎利在叛军中的势力并不大,若他在清化自编自演,可行性太低。安南都督府奏报,叛军各路确实在向北增兵,他们敌对的动静,也与刺杀事件吻合。
那件事毫无保密性,事先就泄露给了好几个人。所以朕判断,黎利不过是因势导利,利用此事罢了。当然这些判断只能算一种猜测,随后朕便把刑部尚书薛岩、派到安南都督府去,进一步查实。”
陈氏沉吟道:“黎利究竟想得到甚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