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里什么都没有,院内一片荒芜,比她曾经住的静水庵条件还要差,但她很开心,因为负责监禁她的嬷嬷和婆子终于走了,从今往后,她再也不用当哑巴。
大年三十那天,她一大早就听到外面到处是鞭炮声,可她出不去,也看不到。
跟往年一样,她对于新年的认知,全凭想象。
搁在房檐下接化雪水的盆已经满了,她拿了衣服出来洗,雪水很冰,一下就疼进了骨子里。
然而这时,门外进来一人,一身洒金团龙袍,天姿玉容,满身矜贵雅正与此处的斑驳荒芜格格不入。
他走到她跟前,轻轻握住她冷冰冰的小手,笑容轻柔而温润。
“唤我经纶哥哥,从今往后,经纶哥哥保护你。”
他抱着她出了那处冷宫,去了布置华美的另一处宫殿。
他允许她不学宫规,不守宫规。
每日下朝,他总会惦记她还没用膳,会第一时间去见她。
久而久之,她习惯了每日用膳前都等他。
他二十五岁生辰时,万寿节,普天同庆。
那天晚上,他们成了真正的夫妻。
皇后却告诉她,皇帝不属于任何人,他的后宫,只会不断有新人进。
于是她盼啊盼,盼着自己能早日怀上宝宝,往后他不在的日子里,有宝宝陪着就够了。
但她没能盼来宝宝,先盼来了失宠,秀女入宫后,他果然夜夜翻牌,再没来看过她。
甚至于皇后被毛毛惊吓流产,他都不愿听她一句解释,直接当着朝官和后妃们的面废了她,将她送回当初他接她出来的那座冷宫。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在冷宫里眼泪流干,终究没能等到他气消。
最后等来的,是一杯让她肝肠寸断的鸩酒。
曾经说过会保护她的那个人,到底还是变了心性。
她的经纶哥哥啊,不见了。
……
再醒来时,李敏薇发现自己眼角有些湿润,像是哭过,她伸手抹了抹。
那个长达十五年的梦,随着她这一醒,全部化为了虚影,从她的记忆里彻底消除。
黄花梨木如意纹千工床上,樱花色纱帐半挽,榻前坐着个姿容清美的少女,她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你是谁?”李敏薇歪着小脑袋,疑惑又警惕地看着她。
“我叫楚绾,很高兴认识你,小九。”
“小九?”李敏薇重复着这两个字,努力去找与它有关的东西。
然而,她脑袋里一片空白,不记得任何人,不记得任何事。
她仿佛从出生便一觉睡到现在,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我……是谁?”半晌后,她指了指自己。
“你是北梁梅家行九的姑娘。”楚绾耐心解释,“因为生了场大病,失忆了。”
失忆?
倒的确很符合她现在的境况。
可是,为什么失忆会把所有人所有事儿都给忘了呢?
李敏薇拍了拍小脑袋,想拍回一些东西。
楚绾握住她的手腕,“不记得了不要紧,往后慢慢就会熟悉的。”
李敏薇垂下手,看着她,“我饿,有饭吃吗?”
“有。”楚绾笑笑,随即吩咐下人去厨房拿吃食。
吃食很丰盛,摆满了八仙桌,然而李敏薇却一眼看到盘子里的鸡腿。
不知为何,总觉得别的山珍海味都不香,只想吃这个。
楚绾扶她起来,婢女们进来给小主子梳洗,之后李敏薇才在桌边落座,没用筷子,直接用手抓起那只鸡腿,嗷呜一口就咬了下去。
楚绾坐在一旁看着她,忽然问:“你心口还疼不疼?”
李敏薇咽下嘴里的鸡腿肉,不解地看着她,“心口为什么会疼?”
楚绾说:“因为你生病时疼过,不过现在大夫已经来治过了,我只是再确认一下。”
李敏薇伸手摸了摸心口,摇头,“不疼。”
但她发现了一件事,自己的小腹鼓鼓的。
她明明都还在饿,肚子怎么就撑饱了?是太胖了吗?
望着小姑娘皱眉苦恼的神情,楚绾说:“那是你的宝宝。”
“宝宝?”李敏薇更纳闷儿了,宝宝为什么会在她的肚子里?
楚绾十分有耐心,“再过几个月,它就能出来跟你见面,好小一只,你要照顾好它,等它长大,就能跟你一块儿玩了。”
听到有人能陪自己玩儿,李敏薇面上终于漾开笑容,“是……我自己的宝宝吗?”
“对。”
“那我要多啃两个鸡腿,让宝宝也吃饱。”小姑娘喜笑颜开,完全不知道问一问宝宝是怎么来的。
……
凤凰关。
昨夜风雪吞噬了这片大漠,酷寒本就难熬,打了败仗的齐军们神情愈发沮丧。
靖国公一宿未眠,研究了一个晚上的战术,打算一早来找皇上汇报,进行下一战的部署与策划。
然而刚入大帐,靖国公所有的话便都卡在了喉咙口。
因为,年仅二十六的帝王一夜白发了。
“皇上……”靖国公难以置信,眼眶有些发酸,扑通一声重重跪了下去。
傅经纶坐在铜镜前,望着铜镜里满头华发的自己,面上并无太多情绪,声音与往常无异,“国公爷是来商议战略部署的?”
靖国公颔首,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垂眸回道:“老臣有一计,打算与皇上共商。”
“说吧。”傅经纶慢条斯理地用左手戴上金冠,簪上玉簪,站起身,走到宝榻前落座。
靖国公声音浑厚,说齐军与梁军实力差距过大,打文仗万万行不通,必须来一场突袭战把失去的城池夺回来立我南齐之威。
紧跟着,他把军队的详细部署计划道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