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大家听说在日本早晨喝豆浆吃油条的钱,在京城都差不多可以吃下一头猪了。
而且那豆浆还少得可怜,不像我们京城的豆浆是满满一大碗。
日本人喝豆浆的碗比我们刘镇喝茶的茶盅还要小,那油条更是细得跟筷子似的。
无论谁听了都是感慨万千,一致认定日本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
说想不到在东京,人吃饭就跟吃票子似的,就是猪八戒去了也要饿成个白骨精。诡
不过反过来,大家也就更理解宁卫民为什么非要去东京开饭庄子了。
一碗面能卖三四十块钱人民币的地儿,干什么买卖能比干这个挣钱呢?
这都跟抢钱差不多了。
就这样,大家抽着、吃着、喝着、聊着,完全忘了时间了。
再加上宁卫民还给每家每户都带了礼物。
给孩子当压祟钱的整套日本货币,送老辈人的烟酒糖茶,给年轻人的电子表、计算器、小录音机,是挨个的分发。
而邻居们也都有各家的回礼。诡
总之,这么来来回回的热闹着,谁都没留神,就到了天色擦黑了。
搞得整个2号院所有人家当天晚上的年夜饭,都因此不得不往后延时一两个钟头。
因为大家伙光顾着聊得高兴了,把年夜饭都给忘了,好些活儿还没来得及干呢。
当然,最感意外的还罗广盛两口子,边家大儿媳妇李秀芝,以及刚刚结婚的边建军小两口。
要知道,他们几个今天一下班就紧着赶回来过年,可到了家却无一例外发现居然没人。
随后听见院里的动静,这才知道是宁卫民回来了,都一一找来了。
于是年轻人接了老辈人的班儿,这些人和宁卫民见了面,又是好一阵热闹,好一阵寒暄。诡
这么说吧,这一下午啊,宁卫民的嘴就没闲着,就跟他主持参与了两场忘年会似的。
一直到了晚上七点钟,《新闻联播》都开播了,邻居们才挨个散去,连罗广亮和小陶也都拿着他们的礼物回他们自己家吃年夜饭去了。
宁卫民和康术德总算是能够不受打扰的忙和他们自己的事儿,聊一聊体己话了。
不过说来有意思得很,正因为宁卫民一直没在京城。
这一回来,他才能明显察觉到,边建功的新媳妇和边大妈的婆媳关系居然有了挺大的转变。
这俩人如今居然挺和睦,那个“穆桂英”好像还挺得宠。
远不像他出国之前,大家普遍担心的那样,怕这“穆桂英”过门之后,边大妈会嫌弃,边建功要受夹板气。诡
他就难免好奇,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这婆媳俩到底怎么一回子事儿?
怎么一下子关系就融洽了?
结果问了其中的原委,倒是从老爷子那儿又知道了一件边家的趣事。
为此,他既得承认,这过日子也是一门学问,而且也不免对边大妈这个新媳妇刮目相看。
到底怎么一回子事儿呢?
敢情据康术德说啊,边建功和这沐月英去年国庆结婚之后,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是跟大家想的那样来着。
这边大妈是怎么都看不上这个新媳妇,觉得光好看而已,画上的纸人一样,处处冷落。诡
每个周末,这边建功两口子来2号院看爹妈,在边大妈那儿都没有好脸,曲意逢迎也没用,干点家务活儿也老挨老家呲哒。
小两口的委屈弄得邻居们都看不过了,背地里没少替小两口说好话,开解边大妈。
可没用啊,边大妈自己心里有疙瘩,总觉得这个儿媳妇娶亏了。
带个残废的妈就不说了,关键这“穆桂英”自己也二乎。
这母女俩一个残废,一个没心眼,过日子都得指着边建功,她这当妈的心里要能痛快才怪了。
不过幸亏事实并非如此。
入冬之后,有那么一个礼拜天,有个从街道缝纫社进货的个体户,为了谢谢边大妈帮忙给了些俏货,就给边家送了个从乡下弄回来的猪头。诡
结果恰恰就是这个猪头改变了边大妈的心思,让她从此对这个新儿媳妇没了成见。
要知道,这城里人和农村人还是有挺大区别的,从生活起居到衣食住行处处不同。
别看农村人进了城容易转向,可反过来,许多乡下认为稀松平常的事儿,对于城市人也会犯难了。
就比如这猪头吧,摆在篮子里,小二十斤的一个肉乎乎,脏兮兮的大猪脑袋。
怎么收拾怎么做,就没几个城里人懂行的。
从古至今,这玩意,京城人全吃的是现成的。
过去全是乡下“卖熏鱼儿”的背着一个小红箱子来城里卖做好的猪头肉,现在呢全是副食店里去买就行,谁弄过这啊?诡
真要打听,那也得去问岁数大的,打农村进城的人家,或者是专业的厨师才行。
也是巧了,像边家,罗家和米家全是城市贫民。
三家的主妇,会炖肘子,烧黄鱼,炸丸子不假。
但这猪头谁也没摆弄过,她们凑一块堆儿也没商量出个准主意。
儿媳妇们?更指望不上了,老家雀都不行,小家雀能行?
可也别说,什么都难不倒有心人,这天,还就该着这沐月英出彩儿。
她这天看着家里老人发了半天愁,居然踊跃的毛遂自荐。诡
“妈,不行交给我试试吧?”
“你?你会做?”边大妈压根不信。
“反正也没人会,您就让我试试呗。我不会不要紧啊,鼻子底下有嘴,大不了我问别人呗?您老就踏实歇着,别管了……”
“喝,还不让我管了。那行吧。好啊,那这个东西就交给你了,烧好了大家吃。”
边大妈当时也有点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