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民,我不是冲你,今儿让你见笑了。我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知你的情,心领了。其实我就是有点气闷,你就别管我了,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就好。没事,我哭哭痛快,哭哭痛快……”
说完,他就低着头要走。
可宁卫民哪儿能让他这么离开啊?
他心里清楚,边建功能这么哭,明显不会只是一口散啤引发的血案,那肯定是遇着真的难处了。
那么无论是冲着街里街坊的关系,还是出于男人之间的惺惺相惜,他都不能把边建功这么扔下不管。
于是最终,他硬是把边建功连拉带拽地给弄到了一拐弯儿,廊坊二条的卤煮店里了。
开口要了一瓶二锅头,两碗卤煮火烧,和边建功边吃边聊。
说明白了啊,点这么点东西可不是宁卫民抠门儿。
因为这家店除了卤煮火烧,就不卖别的。
他们到这儿来呢,也是从实际出发,真没别的地儿可去了。
这儿可是市中心闹市,处处人满为患。
也就是吃这玩意已经不当季了,才能有个座儿。
不就为了说话方便嘛,离着近清净些就行了,其他也就无所谓了。
还别说,酒可真是好东西,对人的倾诉欲望很有促进效果。
边建功一两酒下了肚儿,也就不怕寒碜了,心里的委屈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倒了出来,摆在了宁卫民的面前。
具体谈到今天这事儿,其实边建功的一切烦恼,都得归结于他回城这件事上。
按理说,在外吃了好几年苦,好不容易能回来了,确实是件好事。
但回来归回来了,却不是重新上个户籍就能画个圆满句号的。
因为这不像过去了,只是过年过节人回来,人越多越热闹。
怎么凑合都行,热闹完了,人就走了。
边建功这次是彻底不走了,也就给他的家庭带来了更多需要解决的实际问题。
别的不说,这年头的人,家里兄弟姐妹都多。
边建功也不例外,他上头既有姐姐,也有哥哥。
大姐边爱红已经嫁人搬出去了,而哥哥边建军有女朋友,却还没成家。
眼下正好处于就男女双方谈得差不多了,准备筹备婚事的阶段。
可这不但需要钱,也需要房啊。
边大妈没工作,边大爷退休了,老两口加起来一个月才不到五十块,平日攒下点钱来不容易。
操办边建军的婚事,除了用大儿子的工资,老两口的积蓄。
恐怕还得靠大闺女边爱红那边帮衬一把,才能对付下来。
房子上边家也是勉强应差。
老两口住一间,还剩下一间就得收拾出来给大儿子当婚房。
但二儿子这一回来可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