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快到慢，最后缓缓停了下来。

发簪的顶部指向了一处孔洞。

李观妙点了点头，捡起发簪，对顾清非道：“我们先走这条路试试。”

走到孔洞口，为了方便记忆，李观妙决定做个标记。她本来是想用顾清非的发簪在孔洞的冰壁上划个五角星的，可是她划了半天，一点儿痕迹也没留下，也不知道是这里的冰构造奇特，普通的手法无法在上面造成伤害，还是李观妙现在的手实在是太抖了，根本使不上力。

最后，李观妙把自己头上的发簪取了下来，摆在了孔洞口。李观妙迷信的想，顾清非的发簪说不定带着主角气运，还是留着比较好。

做完这些，李观妙拉起顾清非，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架着他一点点往孔洞里走去。

走进孔洞，迎面是一个狭长的通道，墙壁依旧是冰制成的，或许是因为这些冰面会反光，这通道并不显得昏暗。

李观妙扶着顾清非，一点点向通道里走去。这里很安静，没有风声，没有任何活物的声音，除了她拖沓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似乎找不到任何活着的气息了。

这孤独的寂静感，让她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恐惧，她不自觉将顾清非搂紧了，至少她不是一个人。

“我们会出去的。”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很冷，但李观妙觉得自己还能撑一段时间。至少在这一段时间里她不会放弃的。

这通道由宽敞变狭窄，李观妙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差不多走了十分钟，通道已经狭窄得让人有些压抑了，她不得不又将顾清非搂紧了几分。

又走了一段，前方出现了些许亮光。

他们走到尽头了。

在李观妙的想象中，他们走出通道，应该可以看见平坦的雪原、看见茂密的树林、看见佛首镇郊外熟悉的景象。

可是，想象终归是想象，走出通道的那一刻，李观妙再次看到的和她进入通道前看见的是一样的。

依旧是筒状的冰宫，墙壁上布满四通八达的孔洞。就连冰宫中间的水池都是一尘不变的。李观妙向上望去，上空是层层叠叠的冰层。

所以这些孔洞通向的地方都是一样的冰宫？

李观妙向对面冰墙上的孔洞望去，突然她的目光僵住了。

只见在对面的冰墙上，在他们刚刚走进的孔洞的位置的地上，静静地躺着一个小黑点，再仔细看时，那赫然是一根发簪，一根李观妙无比熟悉的发簪，那是她亲手从头上取下来放到那去的。

不是所有的孔洞通向的地方都是一样的，而是，他们钻进孔洞之后，又走了回来。

一瞬间，一种无力的崩溃感从四面八方向李观妙压了过来。她攥紧了衣袖，有些茫然地问道：“我们能出去的吧？”

没有回答，顾清非早就昏迷过去了，他的头轻轻枕在李观妙的肩上，安静得，仿佛只是睡着了；冰冷得，好像早已死去了。心跳在这一刻加速，但剧烈的心跳并没有带来一丝温暖。

李观妙有些慌乱地捧起了顾清非的脸，轻轻地凑了过去，他的呼吸很微弱，带着一丝久违的暖意。

她喃喃自语道：“还活着就好......”

李观妙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负面情绪都强制性压了下去：“我们再试一次，趁我现在还有力气，再试一次吧......”

她架着顾清非再次艰难地走到了之前的孔洞口。

这一次，她将自己的裙摆裁剪成了一根根细长的布条，又用别冻得乌青的手将布条系在一起，连成一条长长的线。她把线的一头和她之前那根发簪连在了一起，另一头捏在自己的手里。

她挤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对昏迷着的顾清非说道：“我们再走一次。”

依旧是越来越狭窄的通道，因为之前已经走过一次了，这一次比之前稍微快一点儿。

走出通道，眼前的景象终于有了变化。

这是一处冰雪形成的类似于山洞的地方，依旧很大，向上望去，不再是层层叠叠的冰层了，而是冰雪形成的棚顶，很高，上面结着一根根的冰棱。

山洞中间有一口冰棺，里面好像躺了一个人。

李观妙没动，她现在调动不了灵气，没办法使用本命法宝，她只好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把长剑，她将原本捏在手心里的布条放在了地上，一手搂着顾清非，一手握着剑，警惕地向冰棺的方向望去。

其实，以李观妙现在的身体状态，任何一个突发情况她都对付不了，但她还是将手里的剑握紧了。

可以死，但不到最后一刻，她真的不想放弃。

犹豫了一下，她在冰面上垫了一层衣服，然后扶着顾清非靠墙坐下了。

“我先去看看情况。”她轻声解释道，然后握着剑，重新看向了冰棺。

她先是用手中的剑小心翼翼的敲了敲身前的冰面，等了片刻，并没有什么异常发生。

她这才万分警惕地向前一点点挪去，越是靠近冰棺，她就越是紧张，大概是在现代的时候盗墓小说看多了，乍一在这种地方见到冰棺，总怕里面的东西诈尸。

李观妙有些苦笑着想：“如果不是这里太冷了，我的手心一定已经出汗了。”

终于，她来到了冰棺旁边。那冰棺晶莹剔透，和这冰雪的世界仿佛彻底融为了一体。冰棺里躺了一名白衣女子，衣衫轻薄如纱，褶皱整齐，像是被人认真整理过的，她肤白如雪，眉目如画，朱唇轻抿，仿佛只是安静地睡着了。

可是当李观妙看清那女子的长相时，她整个人都懵了。

棺材里躺的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

恐惧、异样、迷惑......无数情绪在这一瞬间像决堤的洪水般从李观妙的心底涌出，又毫不犹豫地将她吞噬了。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她的唇角淌下，很快就滴落成了冰冷。

不对劲！冰棺里的这具尸体不对劲！她想向后退，脚却仿佛黏在了地上。她再向冰棺望去，那具女尸的脸却变了，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女子，面容清丽，却毫无生气。

李观妙立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并不是棺材里躺着的人是她自己，而是这女尸本身就有问题，看到她的人心神都会受到巨大的冲击、产生幻觉。

更多的鲜血从她唇角涌了下来。

她要死了吗？

李观妙有些艰难地扭头向顾清非的方向望去，她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能隐约看见那里安静地坐着个人。

这种时候，李观妙突然有些好奇，如果顾清非醒了之后看见她死了会是什么反应。

眼前一阵阵发黑，意识不受控制的沉入深海，她的脸颊仿佛被一双冰冷、纤细的手轻柔捧住了，那双手一点点牵引着她，将她拖入一片黑暗中。

李观妙在迷蒙与寒冷间飘荡着，眼前似有混乱的光影闪动，她看见了一个白衣女子。

那女子由远及近，除了这女子以外，周围的场景都是一片模糊，像雨天沾满雾气的玻璃，能看见晕染的色块却摸不准细节。

那女子很美，脸庞秀丽，柳眉、凤目，一身白衣，和冰棺中的女子长得一模一样，她此时正在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灭我族人，夺我族灵宝！你就是这么爱我的吗！”

李观妙能感觉到清晰的恨意，她几乎也被这滔天的恨意所感染，接着，她好像看见了漫天飞雪、看见破碎的尸体、殷红的鲜血洗刷着大地，这些场景像幻灯片一样在她眼前飞掠而过，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了一片滔天的蓝色火焰之上。

她感觉到了剧烈的恶心感，她以为五脏六腑都被一只冰冷的手碾碎了，她猛地从奇怪地梦境里醒了过来，不受控制地剧烈喘息了起来。

李观妙发现自己此时正躺在冰棺旁边，她没死。

“......刚刚看见的难道是这冰棺中的女子生前的记忆？”

可真够狗血的......

李观妙强撑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可是她每一寸筋骨都像被冻住了一般。

又有血从她唇角溢了出来，她抬起袖子轻轻擦拭了一下，根本擦不干净，殷红的血源源不断地淌了下来。

或许那名女子对她并没有恶意，但是那女子生前的修为实在是太高了，只是这样单纯的、不带主观意识的传递出一个梦境，李观妙就已经承受不了了。

她的心神受到了非常严重的创伤，她可能真的快死了。

她完不成任务了，她会死在这个书中的世界里。

这一刻，她竟然出奇的有些平静。

李观妙终于还是强撑着一口气、拖着残破的身体来到了顾清非旁边。她再次用袖子将唇角的血擦拭干净、疲惫地在顾清非旁边坐了下来。

她忍不住向那具还散发着些许温暖的身体靠了过去。

“顾清非。”她轻轻叫着少年的名字。

“这副本我真的刷不动了，基础等级太低了，刚给个剧情提示我就要崩了，你是主角，应该可以越级打怪吧。”

沉默了片刻。

“我其实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是话到嘴边，我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她笑得有几分苦涩。

“先跟你说声谢谢吧，你对我真的很好，在大泽的时候为了救我差点死了，这次又毫不犹豫地陪我往下跳，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喜欢我......”

“再说一句对不起吧，我一直都没有认真对待过你的心意，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想法，没有站在你的角度上思考过，我以前也确实没有一刻喜欢过你，当时被系统蒙蔽了双眼，其实现在认真想想，你真的很好……唉，顾清非，你说你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我，是后宫她不香吗？我以前都没被人这么喜欢过，其实我心里还挺高兴的。”

“我也不想再去做什么系统任务了，我觉得它就是在玩我。”说到这儿，李观妙苦笑了一下，笑得有些苍白、有些无奈。

“说起来我都不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就是听它说完成任务就能回家的时候忍不住有点儿激动。”

“我就是个普通人，穿书了之后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回家，能再看见家人、朋友，能玩手机、吃炸鸡，我对修仙不感兴趣，对大道也不感兴趣，更没想过在异世界谈恋爱，就算在这个世界变得再强，我也没有归属感。”

“顾清非，我大概快死了，一想到我这算是客死异乡，我其实是有些难过的。”

“我也不知道我的生命还剩多久，虽然这么说有点晚了，你可能不稀罕。”说到这儿，她又笑了一下，自嘲般的笑：“搁我我也挺不稀罕的。”

“但我还是想说，”她继续道：“我愿意用生命剩下的每一刻来喜欢你。”

她轻笑道：“你看你亲也亲过了、咬也咬过了，你血赚，我也不亏，你说是吧？”

顾清非当然是不可能回答她的。

鲜血依旧不受控制的从她唇角溢出，她抿住了嘴唇，似乎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克制一下，但是很快，她开始剧烈地咳嗽，大片大片的血迹染红了她的衣襟。

她的呼吸先是有些急促，最后慢慢变得微弱。

她轻声说道：“顾清非，我喜欢你。”

“不管你以后是不是真的像书里写的一样会变得那么厉害、会有很多个漂亮的老婆，我现在都很喜欢你。”

李观妙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说到最后，她的头轻轻地垂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一滴晶莹的泪在她眼角结成霜。

与此同时，系统的提示音在她脑海中响了起来：“人物ooc值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