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然一笑,随手将黑子落在棋盘上:“今日不得闲,改日再继续。”
僧袍托起一地昏黄光影,净空大师起身,“施主自便罢。”
上客堂又回到先前的清幽淡雅,衬得楼下二人笑声渐高。
沈砚临窗而立,颀长影子宛若松柏翠竹。
须臾,他淡声:“岳栩。”
檐下的岳栩闻言,躬身入殿:“殿下有何吩咐?”
青玉扳指在手中轻转,少顷,方听得沈砚低沉一声。
“将我桌上的字帖,送去宋令枝那。”
……
春寒料峭,丝丝凉意侵肌入骨。
宋令枝同贺鸣多说两三句,复辞别,随白芷往后走去,遥遥瞧见廊檐下的沈砚。
宋令枝一怔,而后提裙朝沈砚奔去:“——哥哥!”
金缕鞋踩过青石板路,溅起一地的雨珠,宋令枝笼罩一身湿意,疾步行至沈砚身前。
少女眉眼弯弯,眼睛笑如弓月:“哥哥怎么在此处等我?”
目光越过沈砚肩膀,落在身后岳栩手上,宋令枝眼中掠过几分怔愣。
“那是……”
沈砚面无表情:“你的功课,今日之内上交。”
晴天霹雳。
宋令枝愕然瞪圆双目,鬓间的羊脂玉簪子瞬间失去所有光彩,暗淡无光。
耷拉着双耳,亦步亦趋跟在沈砚身后。
须臾又悄悄落后两三步,和岳栩低语:“哥哥今日怎么了?是遇着什么事吗?”
沈砚虽常常面无表情,让人摸不清头绪。然宋令枝今日瞧着,沈砚今日好似是动了怒气。
她才刚到金明寺,自然不是自己惹沈砚生气的。
宋令枝撇撇嘴,不满嘀咕:“在别处生了气,为何要撒在我身上,未免太不公了罢……”
宋令枝声音极低,落在朦胧雨幕中,越发得听不真切。
可惜练武之人,听力向来是极好的。
走在前方的人忽然驻足,沈砚侧身凝眸,视线淡淡在宋令枝脸上掠过。
他声音轻透,似寒潭冰玉。
“再加二十张大字。”
宋令枝如遭雷劈,整个人直直定在原地。
直至沈砚转角步入书房,宋令枝后知后觉,惊慌失措追上。
“哥哥,二十张大字我天黑也写不完,且你留的功课……”
沈砚面不改色:“多说一字,再加十张。”
宋令枝彻底闭嘴了。
雨接连下了半个多时辰。
漆黑长条案上点着烛光,昏黄烛影在风中摇曳。
窗外竹影婆娑,宋令枝悄无声息抬眸,书案后的沈砚双目轻阖。
虽说还是早春,可长条案上仍供着一方银火壶。
屋中暖融融,困意不知不觉遍及在周身。
宋令枝无声打了哈欠,悄悄趴在案上歇息,鼻尖笼着似有若无的梅香,不知不觉,宋令枝竟睡了过去
。一人吃下。
岳栩心生疑虑,不如京城的莲花糕香甜。
很久后他有幸尝了一口,才知自己大错特错。
那莲花糕甜腻得很,和京城正宗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也不知沈砚是如何一人吃下一碟的。
……
江南阴雨连绵,今日终得以放晴。宋府上下早早掌灯,亮如白昼。
宋令枝在家中陪了祖母两日,贺夫人亦在宴请之列。
前年丈夫摔下山崖,留下的家产都由贺夫人一人撑着。
“幸好贺鸣这孩子懂事,府上的事,都是他料理的,我本来还怕耽误他念书。”
宋贺两家祖上曾连过宗,这两年也常有走动。
宋老夫人抚掌大乐,拥着宋令枝抱在怀里。
“那孩子懂事,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易。”
所嫁非人,贺夫人如今终熬出头,得以见曙光。
她笑笑,拿帕子擦去眼角的热泪。
“不怕老夫人笑话,我也算是苦尽甘来的,待贺哥儿的夫人过了门,府上的管事事务都交由她打理,我也可享享清福。”
贺夫人笑得慈爱,“如此,贺哥儿也可安心念书。”
宋老夫人笑笑:“贺哥儿聪慧,定能名中三甲。”
二人相互挽着手说笑,宋令枝伏在宋老夫人肩上,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