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芯早就毕业多年的伪未成年人被赶回去睡觉,沿途还在思考自己的作息究竟多久没有这么健康过了。而规则降临前才转来的杰克正好是二分法后被孤立的那一个——他快乐地享受了单人寝待遇,然后才想起自己并不用睡觉,只好坐在床上干发起呆来。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虞柠觉得自己完全是在亲身践行这句话,她闭上眼就梦见学校里新开放了一条所持积分可以一键转换现金的规则,然后她开始顺理成章地像史高治一样在金币的海洋里跳水畅游,醒来还是很恍惚。
梦里有多快乐,梦醒就有多空虚。
……恨。
她瞪着光秃秃的天花板。
有没有办法游说它们真的开放啊。
她前一天收取的现金在买了游戏机以后就剩了可怜的几个钢镚,不过现在也算是资金链流动得起来了,往好处想,出去以后不会像之前那么捉襟见肘。
虞柠这么安慰着自己,走进教室准备开始新一天的赚钱——不是,学习生活。
而她的客户们也对她投以了相当的热情,具体体现在进门那一刻的欢呼,其实在路上就有认识的或者不熟的学生拍肩膀跟她打招呼,但集体的热烈程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前一天还只是想试试水的同学这一通操作下来是心服口服。不管是本班还是别班,想要加购的大有人在。
“太神奇了虞柠,”有人感叹道,“吃起来简直跟外面店里卖的一模一样!冷是冷了点但比小卖部里那些瞧着强太多了!”
虞柠带着神秘的微笑点了点头。
有没有一种可能,它就是便利店买来的呢?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教室门大敞着,隔壁班公认刺儿头的何泽成顶着他那头乱糟糟的黄毛经过,脸色立刻变得不太好看,但也没说什么,闷不吭声地绕开路走了。
“我还以为他会惹出点麻烦呢。”刘嘉卉奇道,“他怎么躲着这边走啊。”
虞柠:“我唔知啊。”
问她她问谁。
周菁菁:“?”
你被楚人美传染了是吧。
“咦,他吗?”从靠窗倒数第二排那边传来男生的声音,听到她们谈话的白曜也插话进来,“我昨天也碰见了,他那时候就有点奇怪。”
“当时在楼梯口那吧,”他费解道,“他不知道怎么把自己手腕给弄脱臼了,我看现在也不能去校医室解决,就帮他接上了。但他马上就好像很惊恐地跑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虞柠:“……”
啊,真的吗?
她被白曜所说的事转移了注意力,以至于都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原本人声鼎沸的教室里居然不知不觉地静了下来,不属于本班的学生甚至当机立断地溜回了自己的班级,剩下的其他人视线不约而同地全都聚焦在了门口。
“虞柠同学。”
突然之间,木偶指导员那毫无波澜的声线响了起来,虞柠抬起头,果然看见对方正立在那里,被画上去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自己。
“请跟我来办公室一趟,”它说,“老师有事要和你谈谈。”
“柠柠……”刘嘉卉紧张道。
虞柠耸耸肩。
安啦安啦。
白曜和薛尉也是一个紧皱着眉头一个有点烦躁地敲打着桌面,杰克看看门外看看她不知道该不该起身,虞柠安抚的眼神丢过去后才安分地坐在自己座位上。
连其他同学也不由暗暗捏了把汗——这能是别人吗,这是衣食父母啊!
显得最放心的反而是知道几斤几两的周菁菁,她好奇的眼神更像遗憾不能跟过去看这次又是怎样一出好戏。真别说,虞柠自己也是差不多的心态,她伸手进兜里悄悄用手机发了条短信,虽然因为缺乏信号而无法正常使用,但某个对象显然是个例外。
她放下手机,头也不回地跟着指导员走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他们这一层的这间就是原先的教师办公室,里面连陈设都没怎么变,几个与自己班指导员大同小异的木偶正在蹩脚地模仿着教师们往常忙于备课的模样,可惜只得其形不得其神,虞柠发誓自己亲眼看到其中一个把16乘以55算成了28。
“虞柠同学,”领她来的指导员在他们原班主任的桌边坐下,平铺直叙地开口道,“我听说了一些风声。”
“学生就应该好好完成自己的本分任务,你似乎正在学校里做生意,你觉得,这是学生该有的行为吗?”
虞柠心说她就知道是为这事。
在看到方筝提供的教师手册后,她猜出自己这玩法迟早要被找上门。尽管那是宿管版规则,但想来差别并不算太大。在你凝视着漏洞的时候,漏洞也在凝视着你。
“老师……”虞柠难以启齿道,“其实是这样的。”
“我父母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以前就已经死了。”她诚恳地说。
指导员:“啊?”
它的木头脑袋有点理解不了这句话。
“我从小就是孤儿,只能靠自己的双手过活。”说到伤心处,她不禁有些哽咽,“没有足够的金钱来源,我连饭都吃不起,您说,这难道不算勤工俭学吗?”
指导员:“……”
“……确、确实?”它不太确定道。
“没有钱就只能饿肚子,饿肚子就没有办法集中精神,集中不了精神就没办法完成学校的要求。”虞柠麻利地来了个滑坡碰瓷,“我这也是无奈之下的下下策,现在没有办法去校外打工,只能靠自己活络一下脑筋了,要是您不给活路的话……”
“不对——”木偶指导员反应过来,“虞柠同学,你经营的范围应该已经完全覆盖掉了个人的衣食住行,这一点,你又要怎么解释?”
虞柠沉默片刻。
“抱歉。”她斩钉截铁道,“这个我不能说。”
“虞柠同学,我们有权利获悉学生的所作所为。”见她这个表现,指导员心知自己抓住了痛点,“如果你不配合校方的工作,又违反了校规,将会面临相应的惩罚,轻则处分——”
木偶那无神的眼睛此刻看起来格外瘆人。
“重则开除。”
在眼下的处境里,“开除”二字代表的分量自不必说,然而虞柠还是一口咬定了:“对不起,我真的不能说。”
指导员:“那就——”
它才说到一半,门口忽然传来轻轻的敲击声。那只敲门的苍白小手收了回去,取而代之再探出来的是小女孩的脑袋,不偏不倚地望向了他们这边的办公桌。
“打扰了,”尽职尽责卡点登场的演员金美美麻木地说,“我替我妈妈来送感谢信。”
“……综上所述,我希望大家都能向虞柠同学学习。”
讲台上,指导员做了最后的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