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霭霭。
原本聚集在门口的一小撮人群已经被外界越发刺骨的寒温逼得退进了楼道,回到空调机暂且能正常运作的室内换取短暂的供暖。
走廊天花板中央挂着的灯泡一盏接一盏地熄灭了,狭窄的空间内只回荡着一个人细微的轻快脚步声。那声音在女厕所门前停留片刻,在水龙头短短数秒的拧开又拧合后重新回到了原先的位置,放在水池旁边的金属托盘也被她重新端起,和池壁碰撞出清脆的一声响。
然而这一幕落入旁人眼中,无疑是极度骇人的——因为那托盘上的不是别的东西,赫然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还是一颗会说话的人头。
“你——放我下来——”
对方超无奈地“哇”了声,“我没直接揪你头发还给你找东西托着就不错了,要求那么高干什么?”
川上富江:“……”
她哪受过这委屈?
“你不是想要我的脸吗?也可以呀。”半晌,她忽然轻轻笑起来,神情间都是自暴自弃的怨毒,“反正只要割掉就好了,要动手就快点。”
“不要。”对方却不上当,断然拒绝后又抱怨道,“好麻烦啊,好不容易又有一个看上的,结果居然是个传染体质——要不然直接消化掉好了。”
她想起自己刚才擦干净血迹后以防万一烧掉的手帕就郁闷,以与平时相差无二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令富江打心里一寒。
齐刘海加及腰的柔顺长发,还有那不离脸上的温柔微笑,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个不折不扣的乖乖女,然而,只有半边脸落在灯光里的少女虽然身形苗条纤细,身后投在墙上的影子却是全然不符合体积的数倍。
别说是性别,连人类的轮廓都看不出来,那团混沌似的阴影变换着形状,在应该是嘴部的位置缓慢地裂开一道越来越大的白色缝隙——简直像是在笑。
“……哈,”富江恢复了她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你敢这样对我,迟早会后悔的。”
“你话好多哦。”
披着“周菁菁”皮囊的那个东西笑盈盈地说:“我还是找个东西把你的嘴巴堵上吧。”
“对了,灯泡怎么样?”
川上富江:“………………”
“我早就想说了,”它干脆将托盘放在地上,抱着膝盖蹲下身来,俯视着对面的人头,“沉浸于被那群男生追捧也太蠢了。”
“就算能迷住绝大多数人,总有免疫的吧,等‘规则’一降临,引起这种异常现象的你马上就会被发现不对劲——啊,我忘了你不怕被杀了。”它点点自己的下唇,“不过我觉得肯定有能对付你的人类,这点我还是有信心的。”
“竟然这么说……”富江冷笑,“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对面仍然保持着人形的怪物扬起眉,似乎在惊讶于这也能算个问题。
它高高兴兴地说:“我喜欢的那边。”
“哎呀,哎呀哎呀,让我想想该怎么处理你——”它困扰道,“之后再说吧,现在就先放放,我真的很中意这张脸啊。”
川上富江的神色很不好看,甚至可以说,这样的表情会出现在这张脸上本来就是一种奇观了。但再生需要时间,她现在完全是想逃跑也没有手脚可以做到的状态——它们在最开始就断掉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团混沌快速膨胀伸展,然后,相当于嘴巴的裂口直直地朝着这个方向倒了下来。
墙面上,那团庞大的阴影与人头的影子重合了。
与此同时,金属托盘上也恢复了干干净净的状态,连一点血迹都不曾剩下。少女站起身,拍拍手伸了个懒腰,转头望向走廊尽头。
“嗯……”她自言自语道,“现在应该往哪儿走来着……”
这当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问题,因为她很快就向预定的方向迈出了步伐,登上了通往楼上的台阶。空旷走廊内重新响起孤零零的脚步声,渐渐地,终于能听到隐约的人声。被困于实验楼的学生们两凑作堆地悄然议论着,身上干干净净的女生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直到另一道声音突兀地在人群中响起,穿透空气传了过来。
“菁菁!”
刘嘉卉又惊又喜地叫道,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旁边的虞柠虽然没有走得那么快,但也没有差到哪儿去——她看上去这时才惊觉自己在发呆而回过了神。
“诶?”周菁菁露出了有些迷茫的神情,“我……出来了?”
“出来了——果然刚才是在特异区里吧?”刘嘉卉担心地问,“受伤了吗?”
“没事吧?”虞柠也问道,“总之没出大事真是太好了。”
“不用担心,没事啦!”
这么说着,周菁菁却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过实在是吓死我了——走到第十个台阶的时候我还以为要死掉了,结果居然就这样直接出来了,也不知道制定所谓游戏的这帮家伙到底是什么恶趣味啊。”
“还好还好,总之不是真的踩上就会死的那种就好。这么说的话……”刘嘉卉张望了一下,“川上同学呢?”
周菁菁一愣。
“咦?奇怪。”她困扰道,“我没有看到她哎。”
“可能是我走上了楼梯而她没有?”
周菁菁猜测着说:“川上同学怎么都不愿意上楼梯,说我来就好了……”
“虽然我也很害怕,但她用那种拜托的表情看着我,”她摇头,“我就不忍心拒绝了。”
虞柠:“……”
你颜控的程度是真没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