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置喙,便知那是传信告急之用。
若是汉军戍围势穷,燃火驱浓烟求救,平夷县兵马来援,恐怕自身亦会难于从容撤军。毕竟,敌兵在侧,想退兵只能且战且退,极大拖延了时间。
一旦拖延至粮秣耗尽,无需汉军冲阵,士卒便主动哗变了。
然而,若一矢未发,便解围而归,郡内豪族焉能不私下谓他惧汉军如虎?
且,那些随征而来的蛮夷耆老宗长,死伤了不少族人,却要空手而归,焉能不鼓噪生事?
更甚者,会积忿而谋,联合倒戈,为汉军引道杀了且兰!
彼蛮夷者,素来寡文少礼,唯利是图,有何不可为之?
唉
进退维谷,两难。
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朱褒只手轻揉眼根。
蹙眉时,亦将愁云丝丝,尽揉入脸庞细细密布的皱纹里,于盏灯如豆中,应和着死寂的夜深人静。
许久,他缓缓睁目。
只见眼眸里,已布满了冷芒,偶尔还会泛起一缕狰狞。
二日后,原驻守于平夷县东出七十里的广谈县守将,率军归来映山豁合兵。
朱褒便解了戍围之困,拔营率军离去。
然而,令人不解的,乃是随他离去的仅是郡兵,以及郡内大户的私兵部曲。
那些被诱之以利的蛮夷部落,竟在各自耆老宗长率领下,各寻方向日出执刀而出,日暮满载粮秣资财,以及以绳缚哭哭啼啼的女妇而归。
如此三日,方烧毁营寨归去且兰县。
亦让映山豁方圆百里内,每日都有缕缕浓烟拔地而起,各山坳聚居点野狗故狼闻血腥而至,啃食尚温的尸首。
若从苍穹之上俯瞰,触目所及,满山满谷的都是逃难的土人僚夷。
皆哭天抢地,悲啼着往平夷县而去。
彼朱褒,身为一郡之守,食民膏者,竟许蛮夷任意屠戮子民矣!
抑或者说,于他而言,区区百里之民的倒悬涂炭,与他拉拢影从者以展心胸野望相较,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