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海上枭雄,现在只是一个希望安稳度过晚年的田舍老人罢了。
在郑芝龙的心中,或许只有更多的田宅,才是一件令人安心的事情。
“化鹏兄,”郑森叹完气,又向洪士鲲问道,“史公到底打的是什么打算?高镇台驻军浦口,究竟兵力几何?史公又能否驾驭高镇台?南都君子,都欲引高镇为援,好拥立潞藩。福藩方面,据我所闻,自从马瑶草被钱宗伯等人赶走以后,凤阳和滁州方面,就全部倾斜到福藩这一边去了。”
洪士鲲大惊道:“马瑶草何时到的南京?被钱谦益赶走,又是怎么一回事?”
马士英字瑶草,马瑶草便是凤阳总督马士英。
郑森摇摇头,他对南都君子赶走马士英的这一件旧事,也很感无奈。
“拥戴潞藩,是南京君子的一致意见,他们举出福藩有贪、淫、酗酒、不孝、虐下、不读书、干预有司七不可立的理由。本来凤阳总督马士英也持此议,可是马瑶草为了参与定策一事,专程到浦口会晤留都六部大臣,要与留都君子们结盟。我亦未曾想到,钱宗伯等人居然说马瑶草只是地方总督,无权召集中枢部务大臣讨论定策国事……竟然就把马瑶草赶回凤阳了。”
洪士鲲连连摇头,难以相信,南京君子这是怎么想的?居然硬生生把掌握兵权的马士英推到了福王那边。
“刘良佐和马瑶草关系素来密切,二人同气连枝。既然马瑶草被钱宗伯赶走了,想必刘良佐也站到了福藩的一边?”
郑森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荒唐、荒唐!”洪士鲲大叹道,“南京诸臣荒唐……那黄得功,还有浙抚黄鸣俊的意见又是如何?”
郑森将目光从画舫的小窗投到了秦淮河水面上,望着南京精华所在的十里秦淮,这位郑氏的贵公子,眉间也难免升起片片阴霾:
“黄抚台同我家相同,大局未定,并不参与争立之事。至于黄得功镇,他在安庆要屏障南京上游,如今九江已失,黄得功镇正在抵御闯贼的步步紧逼,自保上尚且困难,当然也就无力顾及南京定策争立的事情。”
“这样说来……潞藩有东林、复社君子的支持,史公可以尽力说服高镇参与策立潞王。福藩则有马瑶草和刘良佐的支持。我们两家兵力士马,差距不大,形势僵持,局面还很不明朗啊。”
郑森为洪士鲲倒了一杯酒后,略过这件事情不再多言,反而问道:
“化鹏兄,你一路南下,所见所闻,江北、中原,现在到底是如何面貌?闯贼、东虏,又各是如何?”
郑森的问题,让洪士鲲重新想起了北方的人间炼狱,还有他在徐州和豫东见到的寇、虏之可怕。
洪士鲲心有余悸道:“东虏铁马如龙,劲兵如虎,数千兵旦夕间即将徐州数万精兵,摧枯拉朽,一举消灭。兵势之盛,古之匈奴、突厥、契丹,万万不能相比。”
“闯贼呢?”
“闯逆人多势众,我虽未曾亲见,但道路皆传闻闯贼兵过百万,到处裹挟土棍乱民。野战时即驱民前阵,另以老贼精骑隐于两翼;攻城时则以饥民填壕沟,蚁附破城。”
“闯贼的兵力,只不过是这样吗?”
洪士鲲的回答令郑森表情微微变化,他有些不太相信。过了一会儿,郑森突然靠近洪士鲲,极小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