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酒杯握得极紧,几乎要把杯子捏碎在了手掌里面。杯中的酒水摇摇晃晃着,几次向杯子的边缘接近,似乎要倾洒出来,但随即又慢慢荡回杯中,继而恢复平静。
同坐的其余将军们,有秦军出身的白广恩、左光先、牛成虎等人,也有刚刚到达太原不久,心中正盘算着什么时候去拜会李来亨的陈永福。
诸人心思各异,想的事情都很多。但是姜瓖这样悲惨的遭遇,又让他们的确是真实地产生了一种同情感。
鸟兽尚且伤其同类,何况是人呢?
大家过去都是明朝的将军,现在又都是新朝的伯爵,于境遇上处境基本相似。可是左光先的儿子左勷现在已经担任起了大顺军的地方卫军将领,陈永福之子陈德同样在李来亨的麾下为将,只有姜瓖全家因为雁门之战,遭遇到这样的灭顶之灾,物伤其类,谁又能够不为之感叹一声呢?
左光先是秦军中特别有名的一位骁将,只是他现在年岁已大,所以实力、战绩比不上白广恩这些新人。但左光先与姜瓖一样,不似白广恩和牛成虎,而是正统的明朝边军将门世家出身,且家世比之姜瓖更为显赫,是边军中一位深孚人望的老将。
他为姜瓖劝酒道:“东虏皆人面兽心之辈,痛饮此杯,日后定当直抵幽燕之地,收复京师,既报我们曾经的国仇,也雪兄弟今日的家恨。”
其余人等纷纷举起杯来,同仇敌忾之气,不必多言。姜瓖趁着气氛的热烈,又痛洒热泪,向这几位老兄弟谈到了自己在大同之变以后的种种心路历程:
“不瞒老兄弟们一句话,大同事前,我也想过大顺新朝究竟能不能站稳脚跟?大明的国基和天命是不是真的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现在想来,就是兄弟我的迟疑造成了一门的灭顶之灾啊!
明廷引虏入邦,祸在天下。先帝……崇祯帝在紫禁城中触柱自杀,我就不去说他了,可是像如今明朝的首辅陈演这一班人,哪个又不是狼心狗肺、衣冠败类?居然屈膝于夷狄,把几百年的天子首善之地都献给了虏酋……前朝的文官合该拷掠夹死一班,那些关宁武将又能好到哪里去?
吴三桂先是拥兵自重,秦军兄弟们在河南的时候,他吴长伯却在宁远和东虏勾肩搭背!照我来看,怀来之事,肯定是早在宁远的时候,就有祖大寿这类人从中穿针引线,早把事情谈妥了,否则事情怎么会件件都顺虏酋的意思?关宁武将也是都该杀的!”
秦军诸将们都是孙传庭的旧部,虽然已经投降了大顺军,可是毕竟与孙传庭留有一分香火情在,对于吴三桂在怀来宴上的丑恶之举,哪一个不是怒发冲冠!
姜瓖提起这件事来,白广恩当即就拍桌切齿骂道:“吴长伯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当年在辽左的时候,我真是瞎了眼睛带兵去救他!我把这条龌龊的狗东西当成一个兄弟,才害死了怀来宴上的一帮秦军故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