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到这里,罗汝才就突然起身,对李自成拱手道:“自成,自打我们让洪承畴赶出陕西以来,过去了这么多年。那最初的几年,大家伙岂不正就是像丧家之犬一样?东奔西走,也寻不到一个立足的落脚之处。
拼杀了这些许年,终于收得中原做一块立足地。可是中原到底不是我们的故乡,我听说朝廷都把咱们义军里的元老们,叫做老西贼、老秦寇。看来不管是我们自己,还是朝廷那边,都知道陕西才是咱们的根子。
现在孙传庭已经被打败了,自成,我看咱们也是时候打回去关中啦!”
牛金星这才明白,原来罗汝才突然带来这一队歌姬乐工,并不是出于享乐,而是要借机表达自己对闯军下一步战略动作的意见出来。
他觉得以罗汝才的心思,是想不到这种剑走偏锋的办法,大概又是出于吉的谋划?此人心机深沉,迟早将为闯王的隐患啊……
李自成先是点了一下头,接着示意让罗汝才坐下来,这才转过头对着李来亨说:“曹哥这件事先不说,咱们今天是迎接来亨回汴的嘛!就是有什么事情,那我也想听一听来亨有一个什么样的意见。”
李来亨赶紧站起身来,双手放在身前说:“不敢。大元帅,我离开河南时间太久,对中原目下形势根本没有什么了解,哪里能提出什么意见呢?不过罗副帅既然这样说了,那肯定有几分道理在里面。”
李来亨这番话让罗汝才露出满脸的喜色和笑意,坐在他身边的曹营诸将,除了杨承祖继续保持一张死了至亲的脸以外,剩下的人,像罗戴恩和赵应元等人,也全都拍着手连连称是。
可是这时候牛金星却反驳道:
“孙传庭尚且拥兵三四万,在黄河之侧虎视眈眈。我们难道能够就这样放任卧榻之侧的强敌恢复元气,纵兵西入关中吗?何况,关中虽然是元帅桑梓之邦,可是历年灾荒,已成焦土之势,闯军现在在河南的积蓄足够我们赈济陕西的灾荒吗?如果不能赈济陕西的灾荒,反而要夺秦人之粮来供闯军攻战需要,在座诸位多有秦人,又怎么能容忍父老乡亲受到这样的困厄呢?”
牛金星虽然没有直接说出他的意见,但他反对罗汝才的原因,除了陕西连年灾荒,不利于大股闯军进入关中就食以外,又提到了孙传庭尚且拥兵在黄河北岸。
如此可见,牛金星的方略,大概还是以追击孙传庭为主也就是先取河北,直捣京师了。
李来亨淡笑道:“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孙传庭十万兵马,虽然只剩下三万余人,可那依旧是百战精兵。孙传庭又是目下明朝唯一一个能够统御大局的人物,如果给他喘息之机,未必不能卷土重来。”
李来亨这样说,似乎意见又偏向了牛金星一方。罗汝才眯起眼睛,略带不悦道:“义军缺乏船只,即便现在大造舟舰,也要花段时间,到了年底才能渡过河去打老孙儿吧?再说了,我们直接渡过黄河,那就成了黑虎掏心、直捣北京的势头,有进无退,万一不胜,就是一个退无所归的结果。”
一旁的宋献策听到这话,却桀桀地怪笑道:“罗老帅,不要说到年底,再过十几天或者个把月,黄河就要封冻起来了,我们渡河北上还有什么费事的?”
罗汝才刚刚没有想到这点,等宋献策说到一半他才立即醒悟过来,一下子就显得颇为尴尬,只好开脱说:
“我说大造舟舰,是说义军要控制黄河,怎么说都要先造好舟舰,以防万一吧?现在已经是十月底,我们造一个月船,就要准备过新年了,不如直接西取关中,打回老家。”
宋献策回道:“大造舟舰放到明年就好了,黄河即将封冻,我们又到哪里造得舟舰,到哪里下得水?罗老帅是听多了小曲,把春夏时间搞混了吗?十一月黄河河水已经少了许多,十二月一定封冻,完全没有大造舟舰的必要。”
宋献策用词对罗汝才已经有些不尊重了,曹营将领中就连罗戴恩这样一贯的亲闯派都皱起了眉头,罗汝才本人更是拍案而起,对牛金星和宋献策两人直道:
“不要管十月、十一月,还是十二月,难道闯军永远不造船吗?而且这和打回陕西老家也是两回事情!”
“十一月、十二月黄河就要封冻,造船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