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玉的那艘座船,相比较其他船只来得更为硕大。马宝站在岸边,望着高耸于河流中央的船体,就像是在仰望一座高山——马宝是陕西人,他从来没有见过大海的波涛是什么样子,更没有见过那些穿梭在波浪之中的海船是什么样子。
眼前左良玉座船的硕大,已经到达了马宝想象力的极限。
这样一支庞大的船队,虽然如今促狭于小小的渡口里,可依旧难掩其雄壮的军容。不要说是随州的河流,即使将其放置于汉水、放置于长江,这支船队,也将是闯军所难以抗衡的天兵。
可这又如何呢?
左良玉并非不是名帅,金声桓亦并非不是名将,可是名将大帅、轴舻千里,在这随州城下,尚没有真正的用武之地,就已经被困于死地之中。
船队的上游,所有的渡口都已被闯军占领;船队的下游,蔺养成又奉命在河岸最窄的几处水道里,设置了拦江铁索。
金声桓虽然坐拥长江之上数一数二的强大水师,虽然他的对手不过是几乎没有几条船的湖广闯军。可是他依旧只能在自沉水中和束手就擒,在这唯二的答案中做出一个惊心动魄,可也是毫无希望的抉择来。
不察形势之变,攻守之势大异也。
“城壁老弟,上船吧。”
马进忠先派了两名家丁上船和金声桓稍微说明了一下情况,他并没有直接点明保船投降的事情,只是大概提了一下有要事相商。
正在这个节骨眼上,左镇余部全都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威胁,金声桓没有多想就让马进忠带人上船。马进忠给了马宝一个眼神,他立即会意,点了一下头,闯军和马进忠本部的兵马都悄悄在河岸边上做好了部署,一旦事态不对,就会立即发动突袭夺船。
最好的情况,当然还是金声桓就范。
但马宝也做好了最后用刀枪说话的准备,他在罩衣下套了一层厚重的铠甲,将腰刀握紧,跟在马进忠身后两步的距离上,缓缓步入座船之中。
左良玉的座船内部装潢算得上华丽,马宝以前也曾出入过河南抚、按的督署,见识过不少豪华奢丽的场景。可是与左良玉座船相比,即便是巡抚、巡按的督署花园,似乎也有所不如——而这还仅仅只是战时座船的装饰,若是左良玉设在襄阳的镇台衙门,又不知道穷奢极欲至何等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