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已被大炮轰开,闵一麒不抓住战机突入城内,反而玩寇自重。”方以仁坐回椅子上,咬牙切齿骂道,“我要参他玩寇失计、养寇自重,狠狠治他一回!”
“先生息怒,稍安勿躁。夷陵州城内屯有大量军资,而且城中富户不少。依我来看,沅兵对此不会不感兴趣。”
“哦?”方以仁饶有兴趣地看了谭诣两眼,他知道谭家三兄弟原本都跟着左良玉打过仗,沾染了一些左军杀良冒功的坏毛病,“谭将军的意思是……让我许诺沅兵,破城后并不封刀,允其纵兵大掠?”
谭诣笑了笑,说道:“乐山先生,我刚刚看到城中不少居民,帮着贼人搬运檑木。这等劣民无赖,本就该杀。若允许沅兵入城搜杀通贼无赖,闵一麒一定会大为意动的。”
方以仁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又走了两圈。他虽然只有秀才的功名,但毕竟是一名士人,还有一点道德底线。若非毫无办法,他绝不愿意采用这样狠毒的计策。
“乐山先生,还请快快定下主意吧。我们晚一步收复夷陵,羊角山的杨罗二总兵,就多一分全军覆没的危险啊!”
“嘿、没办法了!”方以仁咬咬牙,终于定下决心,“只能如此了,谭将军,我们一起去沅兵大帐,催促闵一麒和尹先民尽快出兵吧!”
他心情烦闷,挥挥手让家仆去取貂裘大衣,披挂在身上——方以仁和他伯父方孔炤一样,长于戎务,并不像一般官员那样,带着大批家人赴任。
一般抚臣出任方镇,常会从家乡带来数百人以上的家人亲信,帮忙打理杂务。这些人往往没有实际用处,不过是靠瓜葛之亲、通家之谊,乃至于简单的同乡关系,来求个小小的官身。
还有一些名门出身的封疆大吏,还会从家中带来大批奴仆和戏子、歌姬。
方以仁虽然也喜好诗酒清狂和丝竹清唱的生活,但他毕竟不同于一般放浪形骸的文人。这次出兵,他仅仅带了四名家仆、一名尝惯口味的老厨子,还有两名家伎而已。轻车简从的做派,迥异于一般士人。
“等等!”方以仁这时突然听到了一些兵马冲杀的叫喊声,心中大感不安。他挥挥手,让谭诣凑过来静静听着营外的厮杀声。
“谭将军……莫非是城内的流贼发动夜袭,来劫营了?”
谭诣骤起眉头,他在营帐外望了两眼,感觉情况很是奇怪,“不,看起来不像啊。流寇好像没有来攻我们的大营,外头一点交战的样子都没有……乐山先生,流寇好像是冲向北面了。”
“这是怎么回事!”
方以仁一头雾水,他拉上谭诣,还是打算先去大帐那边,问问闵一麒再说。两人将御寒的貂裘大衣穿好后,便在雪后的夜色中,奔入沅兵大帐之中。